夜晚,夏添疲惫不堪地跌坐在地,双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墙上的那盏钨丝灯出神。
很奇怪,这么严重的地震,那只灯泡居然还亮着。
此时的夏添并不太想思考。
对于他来说,活着无非就是每天经历灾难和痛苦,周而往复,毫无意义。
所以思考同样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但是此时,他感受着身体的伤痛,脑海中回荡着出声孔里女人的哭声,却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或许,那盏亮着的灯,能带给他温暖吧。
这样想着,他拖着一只骨折的废脚,费力地攀着床板爬上了顶端,两只小手颤抖着,拧下了这间房里唯一的一盏光源。
果然,它摘下来了也还是会亮。
就像星星一样。
对了……
星星……那是什么?
他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就不再多想。
因为没有必要。
橙黄色的光芒散发着几缕温热,令他胸口暖暖的,很是妥帖。
他把灯泡的尾端含在嘴里,继续拖着残缺的脚从床顶爬了下去。
虽然中途差点摔到,但总体还算顺利。
就这样,他抱着一盏灯缩在床边疲惫睡去,眉头因疼痛而紧锁,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寂静里,他的影子突然动了动,身形逐渐隆起,成为一只漆黑的诡异实体。
它艰难地从黑影中爬出,张着长满尖牙的大嘴,小心翼翼地依偎在夏添身边。
见眼前人睡得并不安稳,它似乎有些焦躁,看不见眼白的诡异双瞳滴溜溜地转动。想了想,它最终还是怯怯地缩回了天生的利爪,伸手,轻轻地,试图抚平夏添的眉头。
只是,它的手穿模了。
在规则的影响下,它根本碰不到夏添。
“爸爸,爸爸!”
难听刺耳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
然而夏添并不能听到。
待了没一会儿,黑影就发出一声哀嚎,被强大的束缚力拽回了影子里。
第五天。
女人的声音久久没有传出。
她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和求救。
囚禁她的人根本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禽兽,她越哭喊那群人只会越兴奋。
夏添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状态正在急速恶化。
就如同眼下他所在的这间房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一样。
它的自我修复能力濒临崩溃。
四面的墙壁满是裂痕,不明来源的肮脏血液从墙缝里源源不断地渗出,卫生间下水道里散发出惊人的恶臭,无数的黑水从地漏里“咕嘟咕嘟”、沸腾似的往上冒。
尤其是在一开始为夏添提供庇护的那张床,七零八碎,床垫像是被大型动物撕碎了标记过,羽毛状的填充物被翻卷出来,到处都是暗黄色污渍,恶心得让人看一眼就想吐。
显然,它已经被摧残到极限了。
长在夏添颅后的那根血肉导管,此时也不复之前的活泼模样,蔫巴巴地垂落下来,形同枯萎。
到处都在崩溃。
这一刻,夏添的脑海中清晰浮现了那名为母亲的身影。
她没有穿衣服,又或者说,她并不被允许穿衣服。
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几乎遍布血迹。
一片片,暗黑的、鲜红的、棕褐的。这些因干涸时间不同而呈现不同颜色的血迹,染红了夏添的双眼。
他看见,她的脖子上戴了一只沉重粗大的镣铐,不远处放着一只盛满黄色不明液体的狗盆。
每当她要吃饭喝水时,脖颈处的镣铐都会压迫她磕在地上,身体只能艰难地爬行。
夏添意识到,这样的折磨,她忍受了很久。
久到足够覆盖一整个孕期。
为了肚子里那个巨大的隆起,她在拼命地活着。
巨大的悲痛如同利剑般刺入了夏添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