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掉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冲出去了。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又快了几分，整个人闪现一道残影，倏忽间从保安身侧越过。

只听“嘭”一声响起，两道身影有片刻碰撞。

宁繁予还没觉着痛，就看到眼前一个黑漆漆的圆球滚了出去。

他下意识看向身侧，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保安的脑袋撞掉了，心里很是不好意思。

也没想着肇事逃脱，他一溜烟窜出去，抱住脑袋绕了回来，对着保安空荡荡的脖子一压。

“得罪了兄弟，你的头！还给你！”

说完，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又像一阵风似的窜远了。

只是可惜，就这么一耽误，身后有一条细长的触手蔓延上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扎进了他的身体。

宁繁予顿时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片刻僵硬，脚步慢了一瞬，险些被身后的鬼追上。

但是还好，它们的速度都不快，依旧远远地坠在身后。

跑出工厂，经过熟悉的夜市。

密密麻麻的“人群”，摩肩擦踵地挤在一起，全都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他。

好家伙，全员出动堵他一个！

“呵！瞧瞧，老子多大的面子！”

他心下吐槽着，脚步不停。只是终究被拥堵的人群拖慢了速度。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暗淡下来，无数黑线连接着人群的身体，黑压压地拉扯向天际。

往日里密集如织的繁星，眼下已然变成了黑线的源头，扭曲，蔓延，不可名状。

他看向自己的身旁，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上也已经爬满了这样的黑线。

一条手臂软踏踏地坠在身侧，无法动弹。

显然已经骨折。

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痛处。

“留下来吧！”

“你跟我们是一样的！”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逃不出去的！”

“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

“你没有一刻逃离我的视线！”

“快留下吧！”

叽叽喳喳的私语，先是如蚊讷一般在耳边响起，然后逐渐升腾、聒噪，像密集的爆竹声噼里啪啦接连不断地涌来，一波又一波。

头痛。

嘈杂如海啸般的声音震痛耳膜，太阳穴尖锐刺痛，眼前一阵晕眩。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泛起一层黑色的雾气，如同他赶来赛加岛的路上、在海里遇险时见到的雾气一样。

他的身体在消散。

宁繁予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他还不想死。

他还有挂念的人。

最起码，在见到夏添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这样想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猛然一把推开了密集的鬼群，卯足了力气往家的方向狂奔。

他越过看着他满脸怨毒的摊贩，越过亲切打招呼的人面路灯，一路狂奔向单元楼。

他的鼻息粗重沉闷。

如果他还有呼吸的话。

黑漆漆的楼道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障碍，他的视线无比清晰，身体甚至根本不觉得疲惫。

爬楼。

继续爬楼。

他越过看过无数次的门缝，用一双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终于看清了以往不曾看清过的东西

那是一双双眼睛。

每一个未曾关紧的门缝后，都有一双双恶狠狠、怨毒的眼睛。

从宁繁予第一次经过这个楼道时起，它们没有一次缺席，每一个夜晚，都在透过门缝，直勾勾地盯着他。

窥探他。

原来，他真的从未离开过怪谈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