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像通感后,莺芝便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是常人交谈时的那种声音,而是更接近于自言自语的心声。

随着通感加深,声音也渐渐清晰。

“请保佑我父母的婚姻,让他们不要再生矛盾,尽量和平地白头到老。”

“祈愿者,万措。”

声音消失,莺芝也断开了通感,睁开眼。

几个呼吸之后,万措从娘娘殿走出。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笑着走向了莺芝,取走自己的木牌。

因着先前那股莫名的气息,莺芝有意关注他,再加上刚才听到祈愿,便在对方拿起木牌时,主动开口道:

“此处备有笔墨,要在这里写吗?”

万措微怔,旋即笑开:“那当然好了,多谢。”

他在莺芝桌前的长椅一侧坐下,提起莺芝推过去的毛笔,蘸了一些墨,却没有在第一时刻落下。

“要为自己求姻缘吗?”

莺芝适时发问,万措笑道:“不,我想为我父母求,但不知道是否合规矩,所以有点犹豫该怎么措辞。”

说到这儿,他干脆放下了笔,看向莺芝:“你是行家,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自然。”

莺芝点头,微一沉吟,继而道:“你介意大致说一说你父母的情况吗?”

万措笑道:“自然不介意。我原本就想让你帮忙算一卦的,如今你肯为我解惑,那无论这一卦的机会能不能落到我身上,我都很感谢,也当然会全权配合。”

莺芝掌心朝上,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我父母,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就是上辈人中很典型的那一类夫妻,丈夫大男子主义,爱说教,重男轻女,妻子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我家是深山老林的穷乡僻壤,那里的人观念更为封建,也更落后,女性的地位普遍不会太高,大多数家庭都存在男人把女人当做下人来使唤的情况。

我知道,这都是恶习陋习,可这是千百年的风气,我虽然同情,但一人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连我的父亲,都不肯听我的劝说,我每次去劝,他都一面应得好好的,转头又把怒火朝我母亲发泄过去。”

“中学时,我读了一些杂志,认识到了当地的落后和封建,知道了父亲对母亲的态度是不对的,所以劝过母亲和父亲离婚,但母亲没有同意我那时不懂,现在差不多能够理解了一些。”

万措轻轻叹了口气,可以称得上出色和帅气的一张脸庞上,也带上了些怜悯。

“我的母亲本身就不算什么很出色的女性,外表一般,天生苦相,不会说话,性格也孤僻乖张,在周围名声很不好。如果离开了我的父亲,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更会受尽冷落和欺辱。

相反,在家里的话,虽然我父亲不是什么良人,但两人也算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总归有点感情,比离婚要好。而且还有我和妹妹在,我们是世上为数不多会在意她的人了。”

“在那之后,我再没有劝过母亲。”

“后来我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毕业后也直接留在了首都,每年只有过年时回去一次。

父亲很高兴,总是要招呼着摆好几桌宴请附近的亲戚村民,母亲也还是老样子,父亲没少骂她丧气,而且她身体不好,年纪大了就更明显,手脚也不利索了…在宴席上出了错的后果你应该能想象。”

万措有些回忆之色,又叹息着摇摇头,“每次我回去,连带着我已经嫁人的妹妹都要回来跟着受罪,我不忍看她们受苦,就不再回去。上一次回去,还是两年前。”

他看向莺芝:

“他们老夫老妻,磕磕绊绊了一辈子,我知道,于我的母亲而言,我父亲可能就是一个混账,但是她和我父亲离婚也不实际,我希望她至少能有一个相对舒心的晚年。”

“希望她和我父亲的矛盾少一些,父亲能够多包容一些,两个人可以无病无灾,一起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