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钱开抚上自己的额头,从手掌传来的滚烫判断。
“……”窦柏却一言不发,似乎是陷入某些回忆当中,“……他讨厌我……他不喜欢我……”
“真的?为什么?”
窦柏闭了闭眼,异常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因为,我害死了我妈妈。”
话音一落,周围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心脏都跳得比往常要慢上许多,血液也凝固在血管之中。
窦柏继续说:“十五岁的时候,我和我哥吵了一架,好几天都没说话。我妈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带我去买了礼物……”
他转过身来,略带嘲讽道:“那天碰巧是台风天啊,下着大雨……我们本想快去快回,谁知中途雨势变大,车熄了火。”
“我们本想直接丢车在一边报警,但雨下太大了,我们又停在路中间,我妈觉得不能这样给人造成麻烦,就不停试着看能不能再发动车辆,至少把车停在路边。还好,她成功发动了引擎,好不容易又能开了,谁知前面忽然出现了一辆车,直直向我们开了过来,我妈赶紧打了双闪,那人却好像看不见一样……后面才知道,那辆车的司机刚被公司裁了,心情不好,酒驾。”
“于是我们就撞在了一起。我记得,车头灯很亮,我看不清东西,整个人都像是飞了起来,然后很痛,很痛。”
“我们的车大概是整个都翻了过来,我妈在旁边早就没了意识。我还有点力气,如果我拿到电话打120,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可我偏偏打给了我爸……偏偏打给了我爸……”
说到这里,窦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不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拨到了我爸的电话……他没听……我才打到了120……但太迟了……太迟了……”
“她抢救无效……抢救无效……”
这就是窦柏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当他在医院醒来后,尚未从晕眩中清醒,就收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母亲的死讯,另一个,就是窦桉的巴掌。
“为什么不先打120?为什么明知是台风天还和妈妈出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声声质问砸得窦柏不知所措,他只能坐在床头看窦桉对着他发疯,要他把妈妈的命还来,将那份他和母亲一同包装的礼物踩在脚下,声泪俱下:“什么兄弟情,别恶心我!”
父亲坐在一边,竟一言不发,默认他是带走母亲的凶手。毕竟在正常人所接受的教育里,遇到危险要打给110,打给120,何解他十五岁了遇到事情居然如此不冷静地打给了正在忙碌的父亲?
为何他十五岁还不知道要看天气预报,带着母亲一起在台风天外出,没料到台风变强雨势加大,间接引发了这场车祸?
“……我不知道……”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融到他的发,他所躺的沙发里,自责在多年之后又一次卷土重来,为何母亲长眠于地底,他却还能在地上安然无恙地活着?为什么同在一辆车上,死的不是他呢?
暴雨过后,一切仿佛焕然一新。人们从挡风遮雨的家里出来继续活动,一切如旧。
这是场不大不小的台风,没能让第二天的学校放假,也没能吹倒电线杆或树木,它和以往那些常在夏季造访的台风没什么不同,一夜之间就消失掉了,却让一个家庭从此支离破碎。
此后的事情不必再提,窦桉常找他麻烦。终于在高二那个姗姗来迟的叛逆期中,窦柏给自己办理了转学。
转学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吗。没有,他以后也不必再有意义了,反正他早已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是一个有污点的人,身上背负着难以洗脱的罪名,还装什么呢。
不如做个混子。
这些话窦柏都没说,只一味地哭泣,直到自己疲倦地靠在钱开的胸前睡着。
他手里还拿着酒瓶,身体一抽一抽的,楚楚可怜。
钱开轻轻取走了他手里的酒瓶。钱开的体温已经烧到了38℃,周围的景象都显得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