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坐着一个几乎被雪淹没的人。

她系着一件深红色大氅,这颜色将她的脸衬得更加昳丽,宛如画中人。此时她的手攥着刚从仙府内出来的少年的小腿,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这宅子里的仙使?”

少年吓得摇头,一下子将裤腿从她手里拔了出来:“不是,我要走了!”

“不是仙使,”喻湛虚抹了把眉间凝结的霜雪,抬眸质问道,“你是那个男仙收养的小仙?”

少年剑修头也不回地御剑跑了,只远远给她撂下一句话:“现在已经不是了!”

闻言,喻湛虚抖落满身雪色,站起身来。

她已经在故藤仙居门口蹲守了数日,除却那日见着一个倨傲得不行的男仙进去,其它日子都不见人进出

她感到反常。故藤仙人这人的行径她是知晓的,整个仙界找不出他这样吃人不吐骨头,满心都是算盘的仙,怎么可能会将收养来的小仙轻易放走?

喻湛虚只是迟疑了瞬间,便抬步往结界未闭合的故藤仙居内走去。

就在她绕过回廊的那一刻,喻湛虚闻见了血腥气。不知为何,她心中不妙,加快步伐往宅内闯去,却听见了熟悉的,这三个月中让她夜夜辗转反侧的声音

“这些东西全放在这,不必搬了,”那声音听起来不太耐烦,正在道,“自己收拾太麻烦,到时一起处理了。”

……是沈芙心!

喻湛虚指尖微微颤抖,她刚想闯进去见她,便发觉自己这身衣衫上满是雪印子和草渣,已经不美观了。她强忍住战栗,抬手召出一面长镜,就在这空无一人的回廊后开始重新打理自己。

她从芥子袋里找了身新的,在人间游神时才穿的漂亮衣裳。又发觉鞋子已被雪水浸出水痕,又换了双鞋子,再施了一遍净身术,将发间的草叶全都清去,重新梳头,这才惴惴不安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声音便愈清晰。喻湛虚设想过很多次与沈芙心重逢时的画面,有时梦里沈芙心会给她好脸色,有时则对着她极尽尖酸刻薄之言,或是不理她,亦或是从梦中的自己面前一转即逝

但喻湛虚从未想到会是这种情景。

雪地上洇着人形的血印子,满地鲜血,像是有人在这里杀过猪。

那个数日之前曾匆匆见过一面的金光仙者正被绑缚在树上,头颅垂下,指尖还在往下滴血。他的致命伤在胸口,喻湛虚看见那里破了一个大洞,有东西被生拉硬拽出来了……她没办法想象被扯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

而她心心念念的沈师妹满手鲜血,正弯身漫不经心地用雪地上的雪擦手。

弱红色的,泛着腥气的血水自沈芙心指尖流下来,像幻境中迷惑人涉水的溪流。喻湛虚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她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沈师妹抬起头来,温柔一笑。

她变了,喻湛虚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沈芙心的脸。她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了,像是一把开过刃的,更加令人观之心醉神迷的宝剑。

至于拴在树上的金光仙者……他算什么东西?

沈芙心杀人了,可是喻湛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