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古怪,蓝云缎的壮帽,边上都破啦,露着棉花,核桃大的红疙疸,半尺多长的红穗子,蓝绸子棉袍,紫绸子棉坎肩,下边蓝缎子棉靴头儿,虽然都破了,露着棉花,难得那么清洁,连一个油点儿都没有。往脸上看,长眉朗目,一部墨髯,半尺余长,散满胸前,根根透肉,漆黑铮亮,好似刀裁的一般。进了屋中,高声喊道:“老子要喝酒!”跑堂一看,是一个汉奸,不到六十岁,进门就自称老子,跑堂的心中暗道:“今天我是倒运,刚才那梳冲天杵的称我是小子,这个一进门就自称老子。”跑堂的不由的一怒,说道:“你是谁的老子?”山西人说道:“这是我们山西人口头语,不论到在哪儿,都是老子。你还不服吗?小子。”跑堂的一看,老头比他的气还大,真是买卖人有三分纳气,跑堂的凸了凸腮帮子,说道:“你要什么菜吧?”老西说道:“南甜北咸,东辣西酸。老西好吃酸,你给我来四个菜,一个炒肉片配杏干,再来一个醋馏山楂片,愈酸愈好。”杨香五听着嘴里直流酸水。金着虎叫道:“黄三哥!这个老西真混帐,我抽他去。”银龙说道:“你别不知自爱啦,不能正己,焉能正人?”黄三太说道:“贤弟,你别惹祸,人家花钱吃饭,你管得着吗?”跑堂的说道:“你这才要了两个菜,那两个菜呢?”山西人说道:“那两个菜,一个醋馏山楂糕,一个乌梅炒酸枣。汤要烩三鲜,红果、白梨、小枣。”跑堂的听完啦,说道:“你要的这个菜,灶上都不会做,向来不预备。”老西闻听,哈哈大笑,说道:“你给我随便配四个菜吧,先来四壶酒。”跑堂的说道:“我给你要菜,你可多包涵。”山西人说道:“是吃的就行啊,不得味也给钱。”跑堂的心中说道:“先将他打发走了,就省烦心啦。”将别人的饭菜都压在后边啦,先给老西把菜要上来,叫他先吃,黄三太六位的菜,还没上来呢,先给老西就要上来啦,四个菜一壶酒。老西拿起酒壶来,并不先吃,斟到杯内,拿起来一仰脖就是一壶,又一仰脖又是一壶,口中直说:“这酒不大很好,王八羔子对了水啦。”说着话一低头,自己“哟”了一声,说道:“忘了吃菜啦,先喝了两壶酒。”说着话端起菜盘子来,向嘴里就扒拉,口中说道:“叫他上肚子里与酒搀合去吧。”两盘子菜吃完啦,又拿起两壶酒来,照样的喝下去啦,照样的吃菜,也没吃饭,叫道:“跑堂的你给我算算帐,该着多少吧?”跑堂说道:“四壶酒半斤一壶,该着十六文;四个菜,六文钱一个,该着二十四文。共合四十文钱你哪!” 山西人说道:“不多,不多,很便宜的,我给五十文吧。”跑堂的说道:“我候了吧。”山西人说道:“你候呀?太好啦,就那么办吧。”跑堂的说道:“这是我们买卖人的和气话,要是来了道们的我就得候帐,一天就得将我卖了,都不够候帐的。”老西说道:“好好。”伸手就掏钱,掏了半天,说道:“出来的慌疏,忘了带钱啦,你给我写上帐吧。”跑堂的一听,这是诚心,遂说道:“我们没有帐。”老西说道:“对过有杂货铺,你不会买一本吗?”跑堂的说道:“没有人跟你耍顽嘴。”老西说道:“把帽子给你吧。”跑堂的说道:“破帽子连五文钱都不值。”山西人说道;“把坎肩给你吧。”跑堂摆手说道:“你莫装傻,红嘴白牙吃完了,说没钱?那是不行的。”老西说道:“你要挤我,我就在你们这儿上吊。”跑堂的说道:“可惜你们山西人,你真给山西人现世,山西人哪有你这样的?”老西说道:“你翻翻我腰中,真没有钱。”跑堂的说道:“我没有那个工夫。”山西人唉声叹气,口中说道:“真是好汉无钱到难处。”大伙纷纷议论,有的说:“刮风下雨不知道,腰里没钱还不知道?”三太将堂倌叫到桌前,堂倌道:“你还添什么菜吗?”黄三太说道:“不添菜,那老者吃的饭钱,不用跟他要,我们吃完饭算帐的时候,多算上五十文,我候了那位老者的饭钱啦。”跑堂的说道:“你认识他吗?”黄三太说道:“我并不认识他,你看那大年纪,捶胸顿足,实在可怜。”跑堂的转身形来到山西人的桌子上,说道:“你不用候着啦,那边的客人替你给饭钱啦。” 山西人说道:“你还跟我要吗?你还叫我走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