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浪子弟,使钱如泼水,他并非和银钱有仇,却另有一种念头,最怕有人说他廉俭,有人说他没钱。所以篾片就从此处设法激他,一激一个着,十激十个着。那纪二将戴春激到手了,便道:“二官人这般计较,必定妥当。但此刻且缓,总待我去探探口气,再作计议。二官人且请稍坐。”说罢,即起身到阴婆家去了。约有半日方回,只见戴春在姚莲峰店内闲谈,一见纪二,便撤了莲峰,进纪二家来问道:“怎样了?”纪二笑嘻嘻道:“有点意思了。”戴春忙问何故,纪二道:“他说那老父在日,原要寻个书香人家,如今年纪大了,与其东不成西不就,不如拣个稳当的将就些罢了。又问我有甚好郎官,留意留意。你想,这不是有点意思么?”戴春听了这话,登时四体百骸都酥软了,大喜道:“二郎,这头媒事成功,我戴春定当重谢。”纪二道:“只是我说起戴福官发财,表嫂终是疑心。起先连我也不解,后来方知上年有人传到表嫂耳朵里,说那福官在四川已经潦倒不堪。我以前不知有这个信息,却谎说发大财。今日我忙说传来谣言不可凭信,现在同我一路回来,委实富厚,表嫂兀自半信半疑。”戴春踌躇一回道:“二郎,既是如此,连这送礼物之说也不必了。令表嫂既肯信你言语,你去说媒时,竟爽爽快快说明,一切聘礼与大众格外不同。你替我担认一句。”纪二道:“二官人说得极是,我去说媒时,竟说福官人亲口嘱咐的,许他重聘,谅他不再起疑了。”戴春大喜,纪二道:“二官人,此事在我身上,包管你成功,不必疑虑。今日我们且别处耍子去。”遂同上街,酒食闲走了一口。将要分手,纪二道:“二官人,且过几日来讨消息。”
戴春应诺而去,果真挨了三日,又到莺歌巷来。纪二道:“所事已谈过了,杨家表嫂说起福官,也甚欢喜,只是有一件事,要二官人亲口应允。”戴春道:“甚事?”纪二道:“我表嫂不是说的,他这女儿要招个女婿养老,二官人既要定他,务要吩咐一句。”戴春道:“这有何难,令嫂有缺长少短之处,我戴春无不竭力。”纪二道:“如此焉有不成!”戴春喜不自胜,就到莺歌巷口一酒楼内,沾了一角酒,拣些过口,叫酒保送到纪二家来。
正在堂前欢饮,只见里面孙婆笑着出来,对纪二道:“这碗梅汤到嘴了。”纪二举杯笑道:“就请大嫂尝尝何如?”戴春动问是那一位,纪二道:“是孙大嫂,与小弟同居。一切我的家常事体,都承他照看的,端的为人又精明又能干。方才我想起这起媒事,小弟只好做女媒,少一个男媒,何不就央他的令郎大光官做个男媒?”戴春道:“甚好。”满敬了孙婆三杯酒。孙婆也一同坐了,老老实实吃酒攀谈。纪二道:“此事还有个计较在此:二官人喜事成功之后,若说娶他到府上去,恐尊夫人处有些不便;若入赘到他家,他那里门临大街,来往人多,二官人进出恐有人打眼,走漏消息。依我看来,我们这条巷倒还僻静,又有间壁现成房子空着,二官人何不租了这房子,接他母女来同住:一者避了众眼,二者纪明就在间壁,三者孙大嫂诸事能干,都有照应。”孙婆笑眯眯的指纪二道:“怪物,怪物!有你这等聪明人,若把戴二娘子知道了,只怕要活活打死哩!”
当时纪二便去寻了房东,看了房屋,只见堂前、后轩、天井、过廊、灶披,色色都好。这房子与孙婆贴间壁,孙婆与姚莲峰贴间壁,后面还有一所小园,可以种些瓜果。望见孙婆那边,早已搭了一架瓜棚,绿阴齐放。中间却都有土墙隔断。戴春看了大喜,随即立了租约。纪二便去说媒,自然顺顺流流一说便成。戴春连日匆忙拿出些银子来,托纪二、孙婆办了簇新家伙铺陈,一面赶办聘礼,足有三二千两的火气。戴府上的人都不得知,纪二、孙婆从中取利,沾润不少。纪明、孙大光两个媒人,赍送聘礼财帛,到天河楼阴婆家,道了吉期。
到了这日,戴春打扮得花簇簇迎接,阴婆母女离了天河楼,到了莺歌巷新宅,成合卺之礼。新丈母的孝敬,媒人的谢礼,格外从重,愈加体面,自不必说。那戴春得了秀兰,如得明珠,如饮醍醐,如登仙界,如归故乡,说不尽那鸾风和谐,鸳鸯欢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