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范成龙因口渴溪边取水,不觉遇着这妇人认识他,当时请问那妇人姓名,那妇人道:“衙内不认得我,龙马营知寨唐天柱,便是老身的先夫。”范成龙听了又惊又喜,忙唱喏道:“再不知恭人在这里。”原来这唐天柱也是一员勇将,在边庭多立功绩,后授龙马营知寨,在任上病故。在日曾与范成龙的父亲相识,更喜爱范成龙,常对人说:“此人是个英雄。”范成龙开骡马行时,多得唐天柱的看觑。当时范成龙道:“恭人却为何居在深山里?”妇人道:“这里原是我家的祖基,先夫亦对你说过。”范成龙道:“一位衙内何在?”恭人笑道:“在我身边,此刻入山打猎去了。他如今改名唐猛,今年二十三岁,也学了一身好武艺,只是不肯读书,最喜满山采猎。他旧年完娶,今年也生下个儿子了。”范成龙道:“却是可喜。小人记得那年在知寨相公衙署里,衙内只得十来岁,花园里一颗杏树,碗米粗细,他连根拔起来。如今正在英年,怕不有数千斤的神力。可惜小人今日有紧急公事在身,不能同他相会。”
正说间,那恭人遥指山凹边道:“兀那小厮回来也。”范成龙看时,果见凛凛一位壮士,披一件秋罗小衫,着一条水绸短裤,踏一双多耳麻鞋,袒着胸脯,手提一杆五股托天叉,上面叉着一只青草狼;后面跟着十数个庄客,拿着些猎具,挑着些虫蚁,一齐走近前来。那唐猛将叉递与庄客,唱了个喏,回头看见范成龙等,问道:“列位何来?”恭人笑道:“这位你可认识?”唐猛细细看了范成龙,沉吟道:“足下敢是兰山县范大哥?”范成龙笑道:“衙内真好记性。似衙内这般魁伟,我却不能认识了。”唐猛大喜道:“那阵风儿吹你到此,何不请入草舍!”范成龙道:“小弟此来,实是不诚,并不知尊府在此。现在有紧急会干,不敢刻延,待转来再登堂奉谒。”唐猛那里肯,一把拖定道:“什么大不了的公事,天已晚了,前面并无宿头,仁兄直如此见外!”恭人亦留道:“阔别十余年,难得衙内到此,休嫌怠慢。”
范成龙本不肯住,一来看天色已晚,料想赶不过孤云汛,二来人困马乏,天气炎热,三来当不得唐猛母子苦留,只得称谢了,同唐猛母子齐进庄来。到厅堂上,范成龙请恭人上坐,以晚辈之礼参拜。恭人连忙答拜道:“衙内是什么道理!”范成龙道:“小将深蒙知寨相会爱怜,怎敢忘心。”恭人道:“衙内休这般说。尊翁任开封府时,寒舍也深蒙照拂。”范成龙与唐猛相见了礼。唐猛请范成龙主仆净了浴,头口牵去喂养。庄客掌上灯来,先切了两大盘西瓜来止渴。恭人吩咐厨下整顿酒饭款待,唐猛教将来摆在院子中心凉棚下,分宾主坐下。恭人道:“我是吃过饭了,坐在此听你们讲讲。”便坐在廊下陪话。
唐猛道:“我记得与仁兄分手,彼时我才十一岁,我那套金枪短跌,还是仁兄指教的。”范成龙大笑。恭人道:“彼时衙内到先夫处来,老身时常在后堂望见。”范成龙道:“正是,小人失于亲近。”恭人道:“衙内现居何职?”范成龙就把怎样救苟桓兄弟落草,后来随陈道子投诚,钦授飞虎寨副知寨的话,一一说了。恭人称贺道:“老身也听得有人说起,果然如此,真乃可羡。我亦时常教小儿探望衙内,就衙内处图个出身,他是这般脚懒,总不肯去。”唐猛道:“不是孩儿懒,不成把娘抛撒在家里。”恭人道:“敢怕猫儿拖了我去,要你瞎记挂!大丈夫功名要紧,我想不如趁范衙内在此,你就拜他为兄,衙内倘肯提拔小儿,老身也完了一条愿了。”范成龙大喜道:“此事深中下怀,可惜今夜匆匆,不及了。待小侄转来,完了这起公事,再证盟也。”唐猛道:“阿哥,是何公差,如此火急?”范成龙遂把梁山奔雷车如何利害,云天彪吃他困住在二龙山,只有刘慧娘破得,那慧娘又病在危急,神医孔厚无法可施,他说只有高平山内多有灵草仙药,特差我飞速到徐溶夫家采取等语,细说一遍,“如今不知仙草有无,正是捕风捉影。那慧娘又命在呼吸,所以不敢刻延。”唐猛道:“原来如此。那徐溶夫我也认识,他曾医过我母亲,端的好手段。只是你去高平山里面采药,须要仔细,近来那座山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