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厮守百年,也不过是电光石火,怎说到再要添个人来,分了你我的恩爱?你道我所说的,可是天理人情的实话么?”张姑娘说:“哎哟!又招了你这么一车书,你不要她就罢!等娶了来,我留下。”公子冷笑道:“你要她有何用?”张姑娘道:“莫要管我,把她就当个活长生禄位牌儿供着;我天天儿和她一同侍奉公婆,同起同卧,同说同笑,就只不准你亲近她。你瞒得我好,我也瞒得你好。那时候,我看你生气不生气?”公子越听这话,越加可疑,便说:“究竟不知谁无端的造我这番黑白?其中还有些无根之谈,这事却不是当耍的。”张姑娘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凭有据,怎么说是无根之谈呢?”公子道:“不信你竟有甚么凭据?拿凭据来把我看。”
张姑娘听了,不响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外间,便向大柜里取出个大长的锁儿匣来,向他怀里一送,说:“请看。”公子打开一看,却是簇簇新新的一分龙风庚帖。从那帖套里抽出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原来自己同何玉凤的姓氏、年岁、生辰,并那嫁娶的吉日,都开在上面;不觉十分诧异,说道:“这这这是怎的一桩事?我莫不是在此作梦?”张姑娘道:“我原说作梦,你只不信;如今是梦非梦,连我也不得明白了。等你梦中叫的那个有情有义的玉凤姐姐来了,你问她一声儿看。”公子只急得抓耳挠腮,闷了半日,忽然的跳下炕来,对着张金凤深深打了一躬,说道:“今日算被你把我带进八卦阵九疑山去,我再转也转不明白了,倒是求你快说明白了罢!”张姑娘不觉嫣然一笑,说道:“也奈何得你够了。你且坐下,听我慢慢的讲。”这才把这桩事,从头至尾,并其中的委婉曲折,详细向他告诉了一遍。
公子一想,既是父母之命,又是媒妁之言,况又有舅母从中成全,贤妻这般作合,还有甚么不肯的去处?便乐得他无话可说,只得望着张姑娘呵呵的傻笑。张姑娘料他再无别说了,便问他道:“如今我倒要请教:你到底是要她呢,还是不要她呢?”公子笑道:“她果然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只得因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了;依然逃不出我这几句圣经贤传。”张金凤听了,倒羞得两颊微红,不觉的轻轻的啐他一口,便作了这回书的结扣。这正是。牵牛暗被天孙笑,别向银河渡鹊桥。
那何玉凤究竟是出家,抑是出嫁?下回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