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了这两句懂了,不由得一笑,心里说道:“我原为找这么个地方儿,近着父母的坟茔,图个清净。谁倒是信这些因啊果啊、色呀空的葫芦提呢?”看了对联,一面又看那张画儿,只见上面画一池清水,周围画着金银嵌宝栏杆,池里栽着三枝莲花,那两枝却是并蒂的。姑娘看了,不解这画儿是怎生个故事,又见上面横写着四个垂珠篆字。姑娘可认不清楚了,不免问道:“伯父,这幅画儿是个甚么典故?”安老爷见问,心里说道:“这可叫作菡萏双开并蒂花!我此时先不告诉你呢!”因笑道:“姑娘你不见那上面四个字,写的是‘七宝莲池’,这池里面的水,就叫作‘八功德水’。这是西方救度众生离苦恼的一个慈悲源头。”姑娘听了,也不求甚解,但点点头。张老爷见这些话,自己插不上嘴,便站起来道:“这会子没我的事,我过那边儿帮他们归着归着东西去,早些儿弄完了,好让戴奶奶他们早些过来。”说着,一径去了。
这里安太太和姑娘又谈了一会闲话,东方就渐渐发白起来。安老爷看了看钟已经交寅正二刻,说:“叫个人来。”一时戴勤、华忠两个进来。老爷吩咐道:“天也快亮了。你们把那正房的门开开,再打扫一遍。”二人领命出去。
安太太这里便叫人倒洗手水,大家净了手。这个当儿,安老爷出去,不知到那里走了一趟,回来道:“姑娘到正殿上看看去罢。”说着,大家出了西厢房,天已黎明,姑娘这才看出这所房子,一切砖瓦木料,油漆灿烂,一色簇新,原来竟是新盖的。心里益发过意不去,便同大众顺着甬路,上了正殿台阶。进门一看,见那屋里通连三间,正中靠北墙,安着一张大供案,案上先设着一座一殿一卷、雕刻细作的大木龛,龛里安着一座小小的佛床;顺着供案左右,八字儿斜设两张小案;因佛像还不曾请来,那供桌便在东西两角放着。正中当地又设一张八仙桌,上面铺着猩红毡子。地下靠东西山墙,一顺摆着八张椅子,正中地下铺着地毯拜垫。
姑娘自来也不曾见过进庙安佛是怎么一个规矩,只说是找个庙,好看守着父母的坟住着,我干我的去就是了。那知安老爷这等大铺排起来,又不知少停安佛,自己该是作怎个仪式,更不好一桩桩烦琐人,心里早有些不得主意。正在心里踌躇,只见张进宝喘吁吁的跑来禀道:“回老爷,山东茌平县二十八棵红柳树住的邓九太爷到了,还有褚大老爷和姑奶奶,也同着来了。”当下但见安老爷、安太太,乐得笑逐颜开。安老爷先问:“老爷在那里呢?快请!”张进宝回道:“方才邓九太爷到了门口儿,先问何大老爷和何太太安了葬不曾,奴才回说上月二十八就安了葬,姑娘今日都请过这边儿来了。邓九太爷听了,就说:‘我可误了。’因问奴才,何大老爷的茔地在那边。奴才指引明白。邓九太爷说:‘等我到何老爷坟上磕过头,还到安大老爷那边行礼,待行完了礼再过来。’”安老爷听了,便连忙要赶过去。张进宝道:“老爷此时就过去也来不及了,奴才已经叫人过去回明张亲家老爷,又请我们大爷过去了。”安老爷道:“既如此,叫人看着快到了,先进来回我一句。”因向太太说道:“这老年兄去年临别之前,曾说等姑娘满孝,他一定进京来看姑娘,我只道他不过那样说说,不想竟真来了。”太太道:“这老人家眼看九十岁了,实在可难为人家。大概他们姑爷姑奶奶也是不放心他这年纪,才跟了来的。”
读者,难道这邓九公是安老爷飞符召将的抓了来的不成?不然,怎生来得这样巧?原来他前几天早来了。那褚大娘子还带着她那个孩儿。依邓九公定要在西山找个下处住下,他借此要逛宝珠洞,登秘魔崖,赡礼天下大师塔,还要看看红叶;但安老爷再三不肯让他在外住,便把褚大娘子留在游廊西院儿住下,邓九公和褚一官便在公子的书房下榻。他已经和安老爷逛了个不耐烦,醉了个不耐烦了,姑娘是苦于不知;如今忽然听见师傅来了,更惊喜悲欢,感激叹赏,凑在一处。
一时便有人回张亲家老爷陪了邓九太爷过来了。安老爷听得,连忙迎了出去。安太太便也拉了姑娘同张家母女,迎到院里。隔着一道二门,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