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两个竟弄到彼此上折子对参起来。这位大员,便是当日安老爷要到河南以前,那位卜德成卜三爷来给公子提亲的那个隆府上。他家这个姑爷,便是上次御门放了阁学的那个乾清门侍卫。彼时圣人见内廷近臣这等不知大体,龙颜大怒,登时把他翁婿两个逐出内廷,又开了许多紧要官项,将两个交部严加议处。这事只在乌大人保奏安公子的前两天。隔了没两日,部谈上去,朝廷便把那位大员降了个头等辖,放了乌里雅苏台参赞;他家那位姑爷,革去阁学,赏了个蓝翎侍卫,在大门上行走。又一道旨意,便把这阁学缺放了安骥,就放他山东学政兼观风整俗使,一体钦加了副都御史衔。
读者,请看这场因果,若不是他安家一家的德门积庆,和气致样,怎的有这般意想不到的天人扶凑?却不道只这等一番穿插,倒正应了安公子中举那年张亲家太太说的那句快话儿,真个他就作了八府巡按了。此时他一家怎的乐法,不得言;大概而论,总乐不过他家那位新人珍姑娘。你道这话怎讲?假如安公子依然当他那个国子监祭酒,安老爷怎的就准他纳妾?便是放了山东学政,金、玉姐妹一时不能同行,转眼之间,分娩了也就去了,安老爷就怎的准他纳妾?不想朝廷无端的先放了他个乌里雅苏台了,改了山东了。这个当儿,珍姑娘的头是磕了,脸是开了,生米作成熟饭了,大白鸭子是飞不到那儿去了。安老爷凭是怎的个方正,难道还背得出第二部《四书》来不成?你看这可不叫作运气来了,昆仑山也挡不住么?还和她讲什么城墙不城墙呢?只是可怜,她只知感激二位奶奶,老爷太太,甚至感激乌大人,感激万岁爷。
安公子这日离了庄院,早到海淀。一时到了乌大人园子门首,门上一时回进去,里面连忙道请。乌大人见了公子,给他道了喜,便说:“我的爷,可够了我的了!幸而天从人愿,不然,叫我怎么见老师、师母?”公子说:“实在是老师栽培。”说着,一路进了书房,便拜下去。乌大人忙道:“使不得,你还没谢恩呢!这岂不叫作受爵公庭,拜恩私室了么?”因一面还了个半礼,一面拉起他来说道:“这究竟是出白天恩,也是老师的荫庇;你的官运,所谓天也,非人力之所能为也。”坐下,便把上项事,详细和他说了一遍。不消说,谢恩折子又是老师给办妥当了。安公子此时,只是感激,一面答应,一面垂泪,这便叫作“除感激涕零而外,不能再置一词了”。当下谈了几句,便要进去叩谢师母,乌大人陪他来到上房。
原来乌大人那位太太,相貌虽是不见怎的,本领却是极其来得,虽乌大人那样的精明强干,也竟自有些竖心旁的。安公子见了师母,先请了安,跪倒便拜。他那位师母的架子,本就来得比老师沉些,更兼又是个大胖子,并且现在也怀三月身孕,门生在那里磕头,她只微欠了欠身,虚伸了伸手,说:“起来吧!”公子拜罢起来,她便站起身来,问了老师、师母的安,便又坐下,这才让公子坐,问两个门生媳妇好,因说道:“你老师为你这件事,只急得几夜没睡,这一来可好了。就只你们这一走,我知道老师、师母,一定是不肯同你们出外的;难道两奶奶都去,不留一个在家里伺候老人家么?”公子连忙站起来,把两个媳妇现在都有喜不能上路的话说了。乌大人说:“然则你一个出去不成?”公子没及回话,便听师母说道:“一个人儿出去,又有其么使不得的,这可讲不得呀!再说一个人儿在外头,借此操练操练身子,才正好给万岁爷出力呢!”乌大人便不敢言语。
公子是向来有什么事,从不敢瞒老师、师母的,见老师这等关切,便说:“门生父母也虑到门生此去没人,赏了个丫头去。”乌大人和安老爷是个通家,他家那班侍婢,一个个都见过的,便问:“是那一个?”公子只得答说:“就是那个名字叫长姐儿的。”乌大人听了,心下暗想:“这一个白的白似雪,一个黑的黑似铁,却怎生闹得到一家子?”因是个师生,一时不好和他戏言,只说了句:倒也罢了。”乌大人太太便道:“这个女孩儿,我也见过,可是大大方方儿的。只是你这个岁数儿,两奶奶都遇了喜了,老师、师母可又忙着给你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