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编·卷三(3 / 6)

鹤林玉露 笔记小说 8953 字 1个月前

故曰:“观我生,观其生。”又曰:“复其见天地之心。”学者能如是观理,胸襟不患不开阔,气象不患不和平。

陆象山在荆门,上元不设醮,但合士民于公厅前,听讲《洪范》“皇极敛时五福”一段,谓此即为民祈福也。今世圣节,令僧升座说法祝圣寿,而郡守以下,环坐而听之,殊无义理。程大昌、郑丙在建宁,并不许僧升堂说法。朱文公在临漳,且令随例祝香,不许人问话。余谓若祖象山之法,但请教官升郡庠讲席,讲《诗·天保》一篇,以见归美报上之意,亦自雅驯。

庄子》谓“至人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如周公遭变,而赤舄几几;孔子厄陈,而弦歌自如;皆至人也。不濡不热,其言心耳,非言其血肉之身也。

杜陵诗云:“不分桃花红胜锦,生憎柳絮白如绵。”初读只似童子属对之语,及细思之,乃送杜侍御入朝,盖锦绵皆有用之物,而桃花柳絮,乃以区区之颜色而胜之,亦犹小人以巧言令色而胜君子也。侍御,分别邪正之官,故以此告之。观“不分”、“生憎”之语,其刚正疾邪可见矣。

韩平原作南园于吴山之上,其中有所谓村庄者,竹篱茅舍,宛然田家气象。平原尝游其间,甚喜曰:“撰得绝似,但欠鸡鸣犬吠耳。”既出庄游他所,忽闻庄中鸡犬声,令人视之,乃府尹所为也。平原大笑,益亲爱之。太学诸生有诗曰:“堪笑明庭鸳鹭,甘作村庄犬鸡。一日冰山失势,汤Ь镬煮刀。”

岳武穆家《谢昭雪表》云:“青编尘乙夜之观,白简悟壬人之谮。”甚工。

王荆公论末世风俗云:“贤者不得行道,不肖者得行无道;贱者不得行礼,贵者得行无礼。”其论精矣。嗟夫!荆公生于本朝极盛之时,犹有此叹,况愈降愈下乎?

荆公诗云:“卧占宽闲五百弓”,盖佛家以四肘为弓,肘一尺八寸,四肘,盖七尺二寸,其说出《译梵》。

绍熙甲寅,孝宗升遐,光宗疾,不能丧,中外人情汹汹。襄阳兵官陈应祥,归正人也,欲乘此为变,结约已定。其间一卒,买卜于市所谓白羊先生者。卜者诘之曰:“此卜将何用?观所占,是要杀爷杀娘底事,大不好,莫做却吉。”其人色动,时都统冯湛帐前适有一人在傍知见,遂潜迹之。至一茶肆,与之语,绐以己得罪于湛,倘有所谋,愿预一人之数。卒始不肯言,再三问之,乃以实告,但深以卜不吉为疑。其人曰:“若疑其不吉,当与汝同首,可转祸为福。”卒然之,然恐无验,乃引其人诣陈曰:“此人都统帐前人也,近偶得罪,可为内应。”陈始不信,再三言之,乃与以白巾一,告以期约。其人与卒急诣湛告变。时张定叟作帅,湛携首状告定叟。时定叟方卧,起与湛密议定,复就寝,徐令具酒肴与客饮,遣数人请陈及其他一二兵官同来,面以首状及白巾诘之。陈辞屈,乃集众于教场射杀之。二人及白羊先生皆补富。

《庄子》之文,以无为有。《战国策》之文,以曲作直。东坡平生熟此二书,故其为文,横说竖说,惟意所到,俊辨痛快,无复滞碍。其论刑赏也,曰:“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其论武王也,曰:“使当时有良史如董狐者,则南巢之事,必以叛书;牧野之事,必以弑书。而汤、武,仁人也,必将为法受恶。周公作《无逸》,曰: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上不及汤,下不及武王,其以是哉!”其论范增也,曰:“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增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自此始矣。”其论战国任侠也,曰:“楚、汉之祸,生民尽矣,豪杰宜无几,而代相陈从车千乘。萧、曹为政,莫之禁也。岂惩秦之祸,以为爵禄不能尽縻天下之士,故少宽之,使得或出于此也耶!”凡此类,皆以无为有者也。其论厉法禁也,曰:“商鞅、韩非之刑,非舜之刑,而所以用刑者,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