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科可罢曰:“孟献子有友五人,孟子已忘其三。周室去班爵之籍,孟子已不能道其详,孟子亦安能中今之词科哉!”晚年作诗示儿云:“素王开国道无臣,一榜春风放十人。莫羡榜头年十八,旧春过了有新春。”
昌黎《记梦》诗末句云:“我宁屈曲自世间,安能从汝巢神山。”朱文公定“宁”字作“能”字,谓神仙亦且护短凭愚,则与凡人意态不殊矣。我若能屈曲谄媚,自在世间可也,安用巢神山以从汝哉!正柳下惠“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之意。只一字之差,意味天渊复别。
张耳、陈余,魏之名士。秦闻此两人名,购求张耳千金,陈余五百金。二人变名姓之陈,为里监门。里吏尝笞余,余欲起,耳蹑之,使受笞。吏去,耳引余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耳之见,过余远矣。余卒败死抵水上,而耳事汉,富贵寿考,福流子孙,非偶然也。大智大勇,必能忍小耻小忿。彼其云蒸龙变,欲有所会,岂与琐琐者校乎?东坡论子房,颍滨论刘、项,专说一“忍”字,张公艺九世同居,亦只是得此一字之力,杜牧之云“包羞忍耻是男儿”。
舜命契敷五教,孟子以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是也。《左氏传》:晏子曰:“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去朋友而言妇姑。又曰:“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五者之中,唯兄弟妇姑专主于和顺,至于君,虽得以令臣,而不可违于理而妄作,臣虽所以共君,而不可贰于道而曲从。父慈其子,必教以义方。子孝其父,必箴其阙失。夫以和倡妇,尤当制之以义。妻以柔从夫,尤当自守以正。盖三者乃三纲也,所系尤重,故于睦雍敬爱之中,必有检方规正之道,庶几各尽其分,而三纲立矣。
国家一统之业,其合而遂裂者,王安石之罪也。其裂而不复合者,秦桧之罪也。渡江以前,王安石之说,浸渍士大夫之肺肠,不可得而洗涤。渡江以后,秦桧之说,沦浃士大夫之骨髓,不可得而针砭。
朝廷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王道。士大夫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儒学。绍兴间,张登为尤溪宰。视事之日,请邑之耆老人士相见,首问“天”字以何字对,皆曰“地”。又问“日”字以何字对,皆曰“月”。又问“利”字以何字对,皆曰“害”。张曰:“误矣,人只知以利对害,便只管要寻利去,人人寻利,其间多少事!‘利’字,只当以‘义’字对。”因详言义利之辩,一揖而退。
豺能杀虎,鼠可害象;一夫足以胜禹,三户可以亡秦。
范雎、蔡泽皆辩士,太史公以之连传。然雎倾危,泽明坦。雎幽险诡秘,危入骨肉,全是小人意态。泽方入关,便宣言欲代雎。至其所以告雎者,皆消息盈虚之正理,雎必俟泽反覆以祸福晓之,乃肯释位。泽为秦相数月,即告老,为客卿以终。进退雍容,过雎远甚。虽然,后之君子固权吝宠,如狡兔之专窟,如猩猩之嗜酒,老死而不知止,受祸而不之觉者,是又在范雎下矣。
孟浩然诗云“江清月近人”,杜陵云“江月去人只数尺”,子美视浩然为前辈,岂祖述而敷衍之耶!浩然之句浑涵,子美之句精工。
陆羽《茶经》,裴汶《茶述》,皆不载建品。唐末,然后北苑出焉。本朝开宝间,始命造龙团,以别庶品。厥后丁晋公漕闽,乃载之《茶录》。蔡忠惠又造小龙团以进。东坡诗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茶之为物,涤昏雪滞,于务学勤政,未必无助。其与进荔枝桃花者不同,然充类至义,则亦宦官宫妾之爱君也。忠惠直道高名,与范、欧相亚,而进茶一事,乃侪晋公,君子之举措,可不谨哉
皇间,吴中大饥。范文正公领浙西,乃纵民竞渡,与僚佐日出燕湖上,谕诸寺以荒岁价廉,可大兴土木。于是,诸寺工作鼎新。又新仓廒吏舍,日役千夫。监司劾奏杭州不恤荒政,游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