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柳春荫百磨存气骨(10 / 12)

欲要奈何他,却又没法。过了几日,曹先生也收拾进京会试,到了京中,就寓在商尚书府中,见了商春荫,满肚皮不欢喜,因他中了,只得改弦易辙,满面春风。到了会试,二人一同入场,谁知场中取士,只论文才,不论老少,商春荫又高高中了第三名。曹先生依旧孙山之外。商尚书无限欢喜。

到了殿试,商春荫又是二甲第一,传胪就选入翰林,十分荣耀。曹先生甚是没趣,心下尚有许多不服,悄悄到场中讨出他的落卷来看,见上面涂抹的批语,就与商春荫在家看的一般,心下方有几分软了。固辞了商尚书,回去家中,再将旧时商春荫批抹的文字,又细细一见,始觉道:“甚是有理!”再将商春荫中举、中进士的文章一看,真是理明学正,词采焕然,十分可爱,不觉虚心叹服道:“才学安可论年!”因此在家苦读不提。

却说商春荫既入了翰林,就要与父亲报仇,因见对头势尚严严,只得又忍耐住了。商尚书因自家年老,已告致仕回家,也要他告假同回,就孟学士之亲。商春荫苦苦不肯道:

“大仇未报,安忍言此!”商尚书只得听他,就先回去。

倏忽又是三年,又当会试。商春荫翰林,例入分房,曹先生依旧到京会试,商春荫因分房避嫌,便不来相见。谁知三场毕,到揭晓时,曹先生这番侥幸,半中腰搭了一名进士,十分欢喜。再细查房师,恰在商春荫房里,只得先来谒见。商春荫见中了他,也自欢喜,便破例就见。二人相见,都觉欢喜,曹先生置椅子上,请拜见老师。商春荫辞谢道:“我学生虽不曾执经受业,然曹先生于家兄、舍弟有西席之尊,却与他人不同,怎好如此?”曹先生道:“老师与门生虽有一日之雅,然老师鸿鹄大志,已蚁视门生,并不小屈;况门生今日亲辱门墙之下,名分具在,安可紊乱?且门生实不瞒老师说,门生前科下第,回家因将老师向日涂抹门生之文,细细改悔,今日方得遭际,则老师于门生,不独为一时荣遇之恩师,实耳提面命之业师也,敢不执弟子之礼!”商春荫听了道:“不意贤契如此虚心,殊为可敬!”因照常以师生礼相见。自此之后,不常往来。又亏了商春荫之力,将曹先生殿在二甲,就选了行人,曹先生甚是感激。商春荫因收了许多门生,脚跟立定,因将父亲受害之处、与奸臣诬谤之事细细辨了一本,就求改姓归宗。喜得天子圣明,将他父亲追复原官,钦赐祭葬,籍没家产,着府县给还,诬谤奸臣,尽皆削夺问罪,商春荫准复姓归宗。命下,商春荫仍改做柳春荫,喜不自胜,谢了圣恩。又上一本,请给假还乡茔葬,圣旨又准了。曹先生与在京众门生都来贺喜,柳春荫辞谢去了,独留曹先生说道:

“我不日要出京,今有一事要问贤契。”曹先生道:“老师不知有何事见谕?”柳春荫道:“就是向日孟学士老伯所许的的姻事,我一向因父仇未复,虽不敢应承,然私心已许诺久矣,此贤契所知。但别来许久,不知孟老伯近作何状?贤契定知其详。”曹先生听了惨然道:“原来老师尚不闻知,孟年兄已作古年余矣!”柳春荫听了,大惊道:“果是真么?”曹先生道:

“门生怎敢妄言!”柳春荫不禁惨然泪下道:“苍天,苍天!何夺之速?我柳春荫又失却一知己矣!”因又问道:“他令爱如今还是已适他姓,还是待字闺中?”曹先生道:“孟年兄在日,贵家求娶日盈于门,孟年兄一味苦拒,必不应承。自孟年兄死后,不期他令爱纯孝,因父亲没了,日夜痛哭,竟双目俱已丧明!又兼幼子才三两岁,门庭冷落,昔日强求者,今过门不问矣!故他令爱犹然未嫁也。”柳春荫听了,忽欢喜道:

“既是他令爱未嫁,这还好!”因对曹先生说道:“此事须烦贤契给一假,为我先归告老父,申明前约,以全孟老伯向日一段高谊!”曹先生道:“老师台命,门生焉敢辞劳!但此事虽是老师不忘故旧之义,但夫妇为人伦所重、宗祀所关,今孟小姐双目已瞽,既成废人,恐不堪为玉堂金马之配。老师还须上裁!”柳春荫道:“孟老伯识我于穷困之日,何等心眼!他令爱若非有待于我,此时已为侯门之妇久矣,岂至丧明无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