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郭福领命,遂去置货不提。郭乔吩咐完了,就要出门去游赏,因店主人苦苦要留下吃饭,只得又住下了。刚吃完酒饭,只见那老儿已纳完钱粮,消了牌票,欢欢喜喜,同着女儿又来拜谢郭乔,因自陈道:“我老汉姓米,名字叫做米天禄,娶妻范氏,止生此女,叫做青姐。生他时,他母亲曾得一梦,梦见一神人对他说:‘此女当嫁贵人,当生贵子,不得轻配下人。’故今年一十八岁,尚不舍得嫁与乡下人家。我老汉只靠着有一二十亩山田度日,不料连年荒旱,拖欠下许多钱粮,官府追比甚急,并无抵偿,急急要将女儿嫁人。人家恐怕钱粮遗累,俱不敢来娶。追比起来,老汉自然是死了,女儿见事急,情愿卖身救父,故跟上城来,又恨一时没个售主。今日幸遇大恩人,发恻隐之心,既然周济,救了老汉一命,真是感恩无尽。再四思量,实实毫无报答,惟有将小女一身,虽是村野生身,尚不十分丑陋,又闻大恩人客居于此,故送来早晚伏侍大恩人,望大人恩鉴老汉一点诚心,委曲留下。”郭乔听了,因正色说道:“老丈这话就说差了,我郭挺之是个名教中人,决不做非理之事。就是方才这些小费,只不过见你年老拘挛,幼女哭泣,情甚可怜,一时不忍,故少为周急,也非大惠。怎么就思量得人爱女?这不是行义,转是为害了,断乎不可!”米老儿道:“此乃老汉一点感恩报德之心,并非恩人之意,或亦无妨,还望恩人留下。”郭乔道:“此客店中,如何留得妇人女子?你可快快领去,我要出门了,不得陪你。”
说罢,竟起身出门去了,正是:
施恩原不望酬恩,何料丝萝暗结婚。
到得桃花桃子熟,方知桃叶出桃根。
米老儿见郭乔竟丢下他出门去了,一发敬重他是个好人,只得带了女儿回家,与范氏说知。大家感激不胜,遂立了一个牌位,写了他的姓名在上,供奉在佛前,朝夕礼拜。乡下有个李家,见他钱粮完了,又思量来与他结亲。米天禄夫妻倒也肯了,青姐姐因辞道:“父亲前日钱粮事急,要将我嫁与李家,他再三苦辞。我见事急,情愿专用身救父,故父亲带我进城去卖身,幸遇着郭恩人,慨然周济。他虽不为买我,然得了他二十两银子,就与买我一样,况父亲又将我送到他下处。他恐涉嫌疑,有伤名义,故一时不好受。然我既得了他的银子,又送过与他,他受与不受,我就是郭家的人了,如何好又嫁与别人?如若嫁与别人,则前番送与他都是虚意了。
我虽是乡下一个女子,不知甚的,却守节守义也是一般,断没个任人去取的道理。郭恩人若不要我,我情愿跟随父母,终身不嫁,纺绩度日,决不又到别人家去。”米天禄见女儿说得有理,便不强他,也就回了李家。但心下还想着,要与郭乔说说,要他受了。不期进城几次,俱寻郭乔不见,只得因循下了。不期一日,郭乔在山中游赏,忽遇了一阵暴雨,无处躲避,忽望见山坳里一带茅屋,遂一径望茅屋跑来。及跑到茅屋前,只见一家柴门半掩,雨越下得大了,便顾不得好歹,竟推开门,直跑到草堂之上,早看见一个老人坐在那里低着头打草鞋,因说道:“借躲躲雨,打搅,休怪。”那老人家忽抬起头来一看,认得是郭乔,不胜大喜,因立起身来说道:
“恩人耶,我寻了恩人好几遍,皆遇不着。今日为何直走到这里?”郭乔再细看时,方认得这老儿正是米天禄,也自欢喜,因说道:“原来老丈住在这里。我因信步游赏,不期遇雨。”米天禄因向内叫道:“大恩人在此,老妈、女儿,快来拜见。”叫声未绝,范氏早同青姐跑了出来,看见果是郭乔,遂同天禄一齐拜倒在地。你说感恩,我说叨惠,拜个不了。郭乔连忙扶起。三人拜完,看见郭乔浑身雨淋的烂湿,青姐竟不避疑,忙走上前,替郭乔将湿巾除了下来,湿衣脱了下来。一面取两件干布衣,与郭乔暂穿了,就一面生起些火来烘湿衣。范氏就一面去杀鸡炊煮。不一时,湿衣、湿巾烘干了,依旧与郭乔穿戴起来。范氏炊煮熟了,米天禄就放下一张桌子,又取一张椅子,放在上面,请郭乔坐了,自家下陪。范氏搬出肴来,青姐就执壶在旁斟酒。郭乔见他一家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