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风流客苦偿风流债(6 / 7)

大姐自从落娼之后,心里常自想道:“我只图与杨二郎逃出来快活,谁道醉后错记,却被郁盛天杀的赚来,卖我在此。而今不知杨二郎怎地在那里?我家里不见了人,又不知怎样光景?”时常切切于心。有时接着相投的孤老,也略把这些前困说说,只好感伤流泪,那里有人管他这些唠叨。光阴如箭,不觉已是四五个年头。一日有一个客人来嫖宿饮酒,见了莫大姐,目不停瞬,只管上下瞧觑。莫大姐也觉有些面染,两下疑惑。莫大姐开口问道:“客官贵处?”那客人道:“小子姓幸名逢,住居在张家湾。”莫大姐见说张家湾三字,不觉潸然泪下,道:“既是张家湾,可晓得长班徐德家里么?”幸客惊道:“徐德是我邻人,他家里失去了嫂子几年。适见小娘子面庞有些厮像,莫不正是徐嫂子么?”莫大姐道:“奴正是徐家媳妇,被人拐来,坑陷在此。方才见客人面庞,奴家道有些认得,岂知却是日前邻舍幸官儿。”原来幸逢也是风月中人,向时看见莫大姐有些话头,也曾咽着干唾的,故此一见就认得。幸客道:“小娘子你在此不打紧,却害得一个人好苦。”莫大姐道:“是那个?”幸客道:“你家告了杨二郎累了几年官司,打也不知打了多少,至今还在监里,未得明白。”莫大姐见说,好不伤心,轻轻对幸客道:“日里不好尽言,晚上留在此间,有句说话奉告。”幸客是晚就与莫大姐同宿了。莫大姐告诉他,说:“委实与杨二郎有交,被郁盛冒充了杨二郎拐来,卖在这里。”从头至尾,一一说了。又与他道:“客人可看平日邻舍面上,到家说知此事,一来救了奴家出去;二来脱清了杨二郎,也是阴功;三来吃了郁盛这厮这样大亏,等得见了天日,咬也咬他几口。”幸客道:“我去说,我去说。杨二郎徐长班多是我一块土上人,况且贴着有赏单。今我得实,怎不去说。

郁盛这斯有名刁钻,天理不容,也该败了。”莫大姐道:“须得密些才好。若漏了风,怕这家又把我藏过了。”幸客道:

“只你知我知,而今见人再不要提起。我一到彼就出首便是。”

两人商约已定。幸客竟自回转张家湾来见徐德道:“你家嫂子已有下落,我亲眼见了。”徐德道:“见在那里?”幸逢道:

“我替你同到官面前,还你的明白。”徐德遂同了幸逢齐到兵马司来。幸逢当官递上一纸首状,状云:

首状人幸逢,系张家湾民,为举首略卖事。本湾徐德失妻莫氏,告官未获。今逢目见本妇身在临清乐户魏鸨家,倚门卖奸。本妇称系市棍郁盛略卖在彼,的是贩良为娼,理合举首。所首是实。

兵马即将首状判准在案。一面申文察院,一面密差兵番拿获郁盛到官刑鞠。郁盛抵赖不过,供吐前情明白。当下收在监中,俟莫氏到时,质证定罪。随即奉察院批发明文,押了原首人幸逢与本夫徐德,行关到临清州,眼同认拘莫氏,及买良为娼乐户魏鸨,到司审问。原差守提,临清州里即忙添差公人,一同行拘。一干人到魏家,好似:

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临清州点齐了,发了批回,押解到兵马司来。杨二郎彼时还在监中,得知这事,连记写了诉状,称是“与己无干,今日幸见天日”等情投递。兵马司准了,等候一同发落。其时人犯齐到听审,兵马先唤莫大姐问他。莫大姐将郁盛如何骗他到临清,如何哄他卖娼家,一一说了备细。又唤魏鸨儿问道:“你如何买了良人之妇?” 魏妈妈道:“小妇人是个乐户,靠那取讨娼妓为生。郁盛称说自己妻子愿卖,小妇人见了是本夫作主的,与他讨了,岂知他是拐来的。”徐德走上来道:

“当时妻子失去,还带了家里许多箱笼赀财去;今人既被获,还望追出赃私,给还小人。”莫大姐道:“郁盛哄我到魏家,我只走得一身去,就卖绝在那里。一应所有,多被郁盛得了,与魏家无干。”兵马拍桌道:“那郁盛这样可恶!既拐了人去奸宿了,又卖了他身子,又没了他赀财,有这等没天理的!”喝叫重打。郁盛辨道:“卖他在娼家,是小人不是,甘认其罪。

至于逃去,是他自跟了小人走的,非干小人拐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