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吹凤箫女诱东墙(4 / 8)

瞧视。过了数日,渐渐把窗子开得大了,又开得频了。潘用中始初见对面楼上画阁朱楼好生齐整,终日凝望,日来见渐渐推开窗子,又开得频数,微微见玉容花貌之人隐隐约约于朱帘之内,也有心探望,把那双俊眼儿一直送到朱帘之内。那小姐见潘用中如此探望,竟把一扇窗子来开了,朱帘半卷,却不把全身露出,微露半面。

花容绰约,姿态妍媚,宛然月宫仙子。略略一见,却又闪身进去,随把窗子闭上。潘用中心性欲狂,随即下楼问店中妇人吴二娘道:“对楼是谁?”吴二娘道:“此是黄府,原是宗室之亲,从汴京而来,久居于此。”潘用中道:“这标致女子是谁?”吴二娘道:“是黄府小姐,今年只得十七岁,尚未曾吃茶。这小姐聪明伶俐,性好吹箫,每每明月之夜便有箫声。今因我们客店人家来往人杂,恐人窥觑,再不开窗。今日暂时开窗,定因相公之故。相公却自要尊重,不可伸头伸脑,频去窥伺,恐惹出事端,连累不细。我客店家怎敢与黄府争执。”

潘用中喏喏连声道:“不惹事,不惹事!”说罢,暗暗道:“原来这小姐也好吹箫,怪得要启窗而视哩。”正是:

律吕中女伯牙,凤箫楼钟子期。

这日潘用中手舞足蹈,狂荡了一夜。次日早起,那小姐又开窗而望。如此几日,渐渐相熟,彼此凝望,眉来眼去,好不热闹。连那窗子也像发热的一般不时开闭。潘用中恨不得生两片翼翅,将身飞到小姐楼上,与他说几句知心话儿,结为夫妻。果是: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此一月余,彼此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潘用中无计可施,不免虚空模拟,手势指尖儿事发。一日,一个朋友来访,是彭上舍,在店中闲谈了半日;潘用中胸中甚是郁闷无聊,便拉彭上舍到西湖上游玩散心。那时正值三月艳阳天气,好生热闹。但见:

青山似画,绿水如蓝。艳杏夭桃,花簇簇堆成锦绣;柔枝娇蕊,香馥馥酿就氤氲。黄莺睍睆,紫燕呢喃,柳枝头,湖草岸,奏数部管弦;粉蝶低徊,游蜂飞舞,绿子畔,红花梢,呈满目生意。紫骝马被银鞍宝辔,驮着白面郎君,向万树丛中,沐月嘶风,不觉光生绮陌;飞鱼轩映绣帏珠箔,驾着红颜少妇,走千花影里,摇珠簇彩,自然云绕《霓裳》。

挟锦瑟瑶等,吹的吹,唱的唱,都是长安游冶子;擎金卮玉液,饮的饮,歌的歌,尽属西湖逐胜人。采莲舟,采莼舟,百花舟,百宝舟,载许多名妓,幽幽雅雅,鱼鳞般绕着湖心亭;寻芳楼,寻月楼,两宜楼,两胜楼,列数个歌童,丁丁冬冬,雁翅样泊在两岸。挨挨挤挤,白公堤直闹到苏公堤,若男若女,若长若短,接衽而行;逐逐烘烘,昭庆寺竟嚷至天竺寺,或老或少,或村或俏,联袂而走。三百六十历日,人人靠桃花市趁万贯钱回;四百五十经商,个个向杏花村饮三杯酒去。又见那走索的,金鸡独立,鹞子翻身,精奇古怪弄虚头;跑马的,四女呈妖,二仙传道,超腾倏忽装神怪。齐云社翻踢斗巧,角抵社跌扑争奇,雄辩社喊叫喳呼,云机社般弄躲闪。又有那酬神许愿之辈,口口声声叫大慈大悲观世音;化米乞钱之流,蹼蹼蹡蹡,求善人善女善长者。

话说那潘用中同彭上舍两个在西湖苏堤上游玩多时,忽然有十数乘女轿簇拥而来,甚是华丽。那时游人如蚁,轿子一时挨挤不开,窄路相逢,潘用中一一看得明白,恰好就是黄府宝眷。看到第五乘轿子来时,正是楼上这位知音识趣的小姐。两个各各会心,四目相视,不远尺余。潘用中神魂如失,就口吟一诗道:

谁教窄路恰相逢,脉脉灵犀一点通。

最恨无情芳草路,匿兰含蕙各西东。

那时正值前后左右都是俗人,没有斯文士子在侧,所以潘用中得纵其吟咏,岂不是天使其便。吟罢,小姐在轿中微微一笑,那轿子也望前去了。潘用中紧跟一程,却赶不上,只得转来,与彭上舍同行,踽踽凉凉,如有所失。闲步了半日,向绿杨深处沽饮三杯,心心念念系着小姐,连别个妇人也再无心观看,急急同彭上舍回来,彭上舍自分路作别而去。潘用中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