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保了。”房德道:“却是为何?”贝氏道:“李勉至此,你把他万分亲热,衙门中人不知来历,必定问他家人,那家人肯替你遮掩?少不得以直告之。你想衙门人的口嘴好不利害,知得本官是强盗出身,定然当做新闻互相传说。同僚们知得,虽不敢当面笑你,背后诽议也经不起。就是你也无颜再存坐得住。这个还算小可的事。那李勉与颜太守既是好友,到彼难道不说?自然一一道知其详。闻得这老儿最古怪的,且又是他属下,倘被遍河北一传,连夜走路,还只算迟了。那时可不依旧落薄,终身怎处!如今急急下手,还可免得颜太守这头出丑。”房德初时,原怕李勉家人走漏了消息,故此暗地叮咛王太。如今老婆说出许多利害,正投其所忌,遂把报恩念头撇向东洋大海,连称:“还是奶奶见得到,不然几乎反害自己。但他来时,合衙门人通晓得,明日不见了,岂不疑惑?况那尸首也难出脱。”贝氏道:“这个何难?少停出衙,止留几个心腹人答应,其余都打发去了,将他主仆灌醉,到夜静更深,差人刺死,然后把书院放了一把火烧了,明日寻出些残尸剩骨,假哭一番,衣棺盛殓。那时人只认是火烧死的,有何疑惑!”房德大喜道:“此计甚妙!”便要起身出衙。那婆娘晓得老公心是活的,恐两下久坐长谈,说得入港,又改过念来,乃道:“总则天色还早,且再过一回出去。”房德依着老婆,真个住下。有诗为证:
猛虎口中剑,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自古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房德夫妻在房说话时,那婆娘一味不舍得这绢匹,专意撺唆老公害人,全不提防有人窥听。况在私衙中,料无外人来往,恣意调唇弄舌。
不想家人路信,起初闻得贝氏焦躁,便覆在外壁墙上,听他们争多竞少,直至放火烧屋,一句句听得十分仔细。倒吃了一惊,想道:“原来我主人曾做过强盗,亏这官人救了性命。
今反恩将仇报,天理何在!看起来这般大恩人,尚且如此,何况我奴仆之辈。倘稍有过失,这性命一发死得快了。此等残薄之人,跟他何益!”又想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不救了这四人,也是一点阴骘。”却又想道:“若放他们走了,料然不肯饶我,不如也走了罢。”遂取些银两藏在身边,觑个空,悄悄闪出私衙,一径奔入书院。只见支成在厢房中烹茶,坐于槛上,执着扇子打盹。也不去惊醒他,竟踅入书院内。看王太时,却都不在,只有李勉正襟据案而坐,展玩书籍。
路信走近案傍,低低道:“相公,你祸事到了!还不快走,更待几时?”李勉被这惊不小,急问:“祸从何来?”路信扯到半边,将适才所闻,一一细说.又道:“小人因念相公无辜受害,特来通报,如今不走,少顷就不能免祸了。” 李勉听得这话,惊得身子犹如吊在冰捅里,把不住的寒颤,急急为礼,称谢道:“若非足下仗义救我,李勉性命定然休矣。大恩大德,自当厚报。决不学此负心之人。”急得路信跪拜不迭,道:
“相公不要高声,恐支成听得,走漏了消息,彼此难保。”李勉道:“但我走了,遗累足下,于心何安?”路信道:“小人又无妻室,待相公去后,亦自远遁,不消虑得。”李勉道:“你乃大恩人,怎说此话?只是王太和两个人同去买麻鞋了,却怎么好?”路信道:“待小人去寻来。”李勉又道:“马匹俱在后槽,却怎处?”路信道:“也等小人去哄他带来。”急出书院,回头看支成,已不在槛上打盹了。路信即走入厢房中观看,却也不在。
原来支成登东厮去了。路信只道被他听得,进衙去报房德,心下慌张,覆转身向李勉道:“相公,不好了!想被支成听见,去报主人了。快走罢,等不及管家矣。”李勉又吃一惊,半句话也应答不出,弃下行李,光身子,同着路信踉踉跄跄抢出书院。衙役见了李勉,坐下的都站起来。李勉两步并作一步,奔出仪门外。天幸恰有承直令尉出入的三骑马系在东廊下。路信心生一计,对马夫道:“快牵过官马来,与李相公乘坐,往西门拜客。”马夫见是县主贵客,且又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