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奈何,告妈妈借换得三五百钱,把来做盘缠。”押司娘道:“迎儿,你嫁人不着,是你的事。我今与你一两银子,后番却休要来。”迎儿接了银子,谢了妈妈归家。那得四五日,又使尽了。当日天色晚,王兴那厮吃得酒醉,走来看着迎儿道:“打脊贱人!你见恁般苦,不去再告使头则个?”迎儿道:“我前番去,借得一两银子,吃尽千言万语。如今却教我又怎地去?”王兴骂道:“打脊贱人!
你若不去时,打折你一只脚!”迎儿吃骂不过,只得连夜走来孙押司门首看时,门却关了。迎儿欲待敲门,又恐怕埋怨,进退两难。只得再走回来,过了两三家人家,只见一个人道:
“迎儿,我与你一件物事。”只因这个人身上,我只替押司娘和小孙押司烦恼!正是:
龟游水面分开绿,鹤立松梢点破青。
迎儿回过头来看那叫的人,只见人家屋檐头,一个人,舒角幞头,绯袍角带,抱着一骨碌文字,低声叫道:“迎儿,我是你先的押司。如今见在一个去处,未敢说与你知道。你把手来,我与你一件物事。”迎儿打一接,接了这件物事,随手不见了那个绯袍角带的人。迎儿看那物事时,却是一包碎银子。迎儿归到家中敲门,只听得里面道:“姐姐,你去使头家里,如何恁早晚才回?”迎儿道:“好教你知:我去妈妈家借米,他家关了门。我又不敢敲,怕吃他埋怨。再回来,只见人家屋檐头立着先的押司,舒角幞头,绯袍角带,与我一包银子在这里。”王兴听说道:“打脊贱人!你却来我面前说鬼话!你这一包银子,来得不明,你且进来。”迎儿入去,王兴道:“姐姐,你寻常说那灶前看见先押司的话,我也都记得。
这事一定有些蹊跷。我却怕邻舍听得,故恁地如此说。你把银子收好,待天明去县里首告他。”正是:
着意种花花不活,等闲插柳柳成阴。
王兴到天明时,思量道:“且住,有两件事告首不得。第一件,他是县里头名押司,我怎敢恶了他!第二件,却无实迹;连这些银子也待入官,却打没头脑官司。不如赎几件衣裳,买两个盒子送去孙押司家里,到去谒索他则个。”计较已定,便去买下两个盒子送去。两人打扮身上干净,走来孙押司家。押司看见他夫妻二人,身上干净,又送盒子来,便道:
“你那得钱钞?”王兴道:“昨日得押司一件文字,撰得有二两银子,送些盒子来。如今也不吃酒,也不赌钱了。”押司娘道:
“王兴,你自归去,且教你老婆在此住两日。”王兴去了。押司娘对着迎儿道:“我有一炷东峰岱岳愿香,要还。我明日同你去则个。”当晚无话。明早起来,梳洗罢,押司自去县里去。
押司娘锁了门,和迎儿同行。到东岳庙殿上烧了香,下殿来去那两廊下烧香。行到速报司前,迎儿裙带系得松,脱了裙带。押司娘先行过去。迎儿正在后面系裙带,只见速报司里,有个舒角幞头,绯袍角带的判官,叫:“迎儿,我便是你先的押司。你与我申冤则个!我与你这件物事。”迎儿接得物事在手,看了一看,道:“却不做怪!泥神也会说起话来!如何与我这物事?”正是:
开天辟地罕曾闻,从古至今希得见。
迎儿接得来,慌忙揣在怀里,也不敢说与押司娘知道。当日烧了香,各自归家。把上项事对王兴说了。王兴讨那物事看时,却是一幅纸。上面写道:
大女子,小女子,前人耕来后人饵。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来年二三月,“句巳”当解此。
王兴看了解没不出。吩咐迎儿不要说与别人知道。看来年二三月间有什么事。
捻指间,到来年二月间,换个知县,是庐州金斗城人,姓包名拯,就是今人传说有名的包龙图相公。——他后来官至龙图阁学士,所以叫做包龙图。——此时做知县还是初任。那包爷自小聪明正直,做知县时,便能剖人间暧昧之情,断天下狐疑之狱。到任三日,未曾理事,夜间得其梦,梦见自己坐堂,堂上贴一联对子:
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
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