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滦阳消夏录六(8 / 9)

阅微草堂笔记 笔记小说 14472 字 2个月前

榜多诬。即月泉吟社诸人,亦病未离乎客气,盖植党者多私,争名者相轧。即盖棺以后,论定犹难。况乎文酒流连,唱予和汝之日哉。《昭明文选》以何逊见存,遂不登一字。古人之所见远矣。

余次女适长山袁氏,所居曰焦家桥。今岁归宁,言距所居二三里许,有农家女归宁,其父送之还夫家。中途入墓林便旋,良久乃出。父怪其形神稍异,听其语音亦不同,心窃有疑,然无以发也。至家后,其夫私告父母曰:“新妇相安久矣,今见之心悸,何也?”父母斥其妄,强使归寝。所居与父母隔一墙。夜忽闻颠扑膈膈声,惊起窃听,乃闻子大号呼。家众破扉入,则一物如黑驴冲人出,火光爆射,一跃而逝。视其子,惟余残血。天曙,往觅其妇,竟不可得。疑亦为所啖矣。此与《太平广记》所载罗刹鬼事全相似,殆亦是鬼欤!观此知佛典不全诬。小说稗官,亦不全出虚构。

河间一妇,性佚荡,然貌至陋,日靓妆倚门,人无顾者。后其夫随高叶飞官天长,甚见委任,豪夺巧取,岁以多金寄归。妇借其财,以招诱少年,门遂如市。迨叶飞获谴,其夫遁归,则囊箧全空,器物斥卖亦略尽,惟存一丑妇,淫疮遍体而已。人谓其不拥厚资,此妇万无堕节理,岂非天道哉!

伯祖湛元公、从伯君章公、从兄旭升,三世皆以心悸不寐卒。旭升子汝允,亦患是疾。一日治宅,匠睨楼角而笑曰:“此中有物。”破之,则甃砖如小龛,一故灯檠在焉。云此物能使人不寐,当时圬者之魇术也。汝允自是遂愈。丁未春,从侄汝伦为余言之。此何理哉?然观此一物藏壁中,即能操主人之生死。则宅有吉凶,其说当信矣。

戴户曹临,以工书供奉内廷。尝梦至冥司,遇一吏,故友也,留与谈。偶揭其簿,正见己名,名下朱笔草书,似一犀字。吏夺而掩之,意似薄怒,问之亦不答。忽惶遽而醒,莫测其故。偶告裘文达公,文达沉思曰:“此殆阴曹简便之籍,如部院之略节。户中二字,连写颇似犀字。君其终于户部郎中乎?”后竟如文达之言。

东光霍易书先生,雍正甲辰举于乡。留滞京师,未有所就。祈梦吕仙祠中,梦神示以诗曰:“六瓣梅花插满头,谁人肯向死前休?君看矫矫云中鹤,飞上三台阅九秋。”至雍正五年,初定帽顶之制,其铜盘六瓣如梅花,始悟首句之意。窃谓仙鹤为一品服,三台为宰相位,此句既验,末二句亦必验矣。后由中书舍人官至奉天府尹,坐谴谪军台,其地曰葵苏图,实第三台也。官牒省笔,皆书台为台,适符诗语。果九载乃归。在塞外日,自署别号曰“云中鹤”,用诗中语也。后为姚安公述之。姚安公曰:“霍字上为云字头,下为鹤字之半,正隐君姓,亦非泛语。”先生喟然曰:“岂但是哉!早年气盛,锐于进取,自谓卿相可立致,卒致颠蹶。职是之由,第二句神戒我矣,惜是时未思也。”

古以龟卜。孔子系《易》,极言蓍德,而龟渐废。《火珠林》始以钱代蓍,然犹烦六掷。《灵棋经》始一掷成卦,然犹烦排列。至神祠之签,则一掣而得,更简易矣。神祠率有签,而莫灵于关帝;关帝之签,莫灵于正阳门恻之祠。盖一岁中,自元旦至除夕,一日中,自昧爽至黄昏,摇筒者恒琅琅然。一筒不给,置数筒焉。杂遝纷纭,倏忽万状,非惟无暇于检核,亦并不容于思议。虽千手千目,亦不能遍应也。然所得之签,皆验如面语,是何故欤?其最奇者,乾隆壬申乡试,一南士于三月朔日斋沐以祷,乞示试题。得一签曰:“阴里相看怪尔曹,舟中敌国笑中刀。藩篱剖破浑无事,一种天生惜羽毛。”是科《孟子》题为“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至“汤九尺”,应首句也。《论语》题为“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应第二句也。《中庸》题为“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应第四句也。是真不可测矣。

孙虚船先生言:其友尝患寒疾,昏愦中觉魂气飞越,随风飘荡。至一官署,谛视门内皆鬼神,知为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