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当真去取来。丫鬟舀一碗净水,取一把腰刀,递与他。
他就步罡捏诀,竟与道士一般做作起来。念完一个咒,把水碗打碎,跳下一张台子,走到自己房中,拿一条束腰带子套在自家颈上,一只手牵了出来,对众人道:“妖怪拿到了,你家的怪事,是他做起,待我教他招来。”对着空中问道:“头一桩怪事,你为甚么用毒药害人?害又害不死,反把他医好,这是甚么原故?”问了两遭,空中不见有人答应,他又道:“你若不招,我就动手了!”将刀背朝自己身上重重打了上百,自己又喊道:“不消打,招就是了。我当初嫁来的时节,原说他害的是死症,要想自己做大的。后来见他不死,所以买毒药来催他,不知甚么原故反医活了,这桩事是真的。”歇息一会,自己又问道:“第二桩怪事,你为甚么把丈夫的东西偷到爷娘家去,反把贼情事冤屈做大的?这是那个教你的法子?”自己又答应道:“这个法子是大娘自己教我的。他疯病未好之先,曾对我讲,说丈夫有悭吝的毛病,家中不见了东西,定要与他啕气,啕气之后,定有几夜不同床。我后来见他两个相处得好,气忿不过,就用这个法子摆布他。这桩事也是真的。”自己又问道:“第三桩怪事,杨氏是个冰清玉洁之人,并不曾做歹事,那晚他表兄来借宿,你为甚么假装男子,走去摸丈夫的胡须,累他受那样的冤屈?这个法子又是那个教你的?”自己又应道:“这也是大娘教我的。他说初来之时,与表兄说话,丈夫疑他有私。后来他的表兄恰好来借宿,我就用这个法子离间他。这桩事是他自己说话不留心,我固然该死,他也该认些不是。我做的怪事只有这三桩,要第四件就没有了。后来把我们抬来抬去的事不知是那个做的,也求神道说个明白。”自己又应道:“抬你们的就是我。我见杨氏终日哀告,要我替他伸冤,故此显个神通惊吓你,只说你做了亏心之事,见有神明帮助他,自然会惊心改过。谁想你全不懊悔,反要欺凌丈夫,殴辱杨氏,故此索性显个神通,扯你与癞猪同宿。今日把他的冤枉说明,破了一家人的疑惑,你以后却要改过自新,若再如此,我就不肯轻恕你了。”杨氏听了这些话,快活到极处,反痛哭起来,只晓得是神道,不记得是仇人,倒跪了陈氏,磕上无数的头。一卿心上思量道:“是便是了,他又不曾到那里去,娘家又不十分有人来,当初的毒药是那个替他买来的?偷的东西又是那个替他运去的?毕竟有些不明白。”正在那边疑惑,只见他父亲与隔壁的道婆听见这桩异事,都赶来看。只说他既有神道附了,毕竟晓得过去未来,都要问他终身之身。不想走到面前,陈氏把一只手揪住两个的头发,一只手掉转了刀背,一面打,一面问道:“毒药是那个买来的?东西是那个运去的?快快招来!”起先两个还不肯说,后来被他打得头破血流,熬不住了,只得各人招出来。一卿到此,方才晓得是真正神道,也对了陈氏乱拜。
拜过之后,陈氏舞弄半日,一精一神倦了,不觉一交跌倒,从桌上滚到地下,就动也不动。众人只说他跌死,走去一看,原来还像起先闭了眼,张了口,呼呼的睡,像个醉汉的一般,只少个癞猪做伴。
众人只得把他抬上床去,过了一夜,方才苏醒。问他昨日舞弄之事,一毫不知,只说在睡梦之中,被个神道打了无数刀背。
一卿道:“可曾教你招甚么话么?”他只是模糊答应,不肯说明。那里晓得隐微之事,已曾亲口告诉别人过了。后来虽然不死,也染了一桩恶疾,与杨氏当初的病源大同小异。只是杨氏该造化,有人把毒药医他;他自己姑息,不肯用那样虎狼之剂,所以害了一世,不能够与丈夫同床。你道陈氏他染的是甚么恶疾?原来只因那一晚搂了癞猪同睡,猪倒好了,把癞疮尽过与他,雪白粉嫩的肌肤,变作牛皮蛇壳,一卿靠着他,就要喊叫起来,便宜了个不会吃醋的杨夫人,享了一生忠厚之福,可见新醋是吃不得的。
我这回小说,不但说做小的不该醋大,也要使做大的看了,晓得这件东西,不论新陈,总是不吃的妙。若使杨氏是个醋量高的,终日与陈氏吵吵闹闹,使家堂香火不得安生,那鬼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