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奸我的媳妇,我如今偏要娶他的妻子,一来气死他,二来好在邻舍面前说嘴。”虽然听见陆家女儿容貌不济,只因被那标致媳妇弄怕了,情愿娶个丑妇做良家之宝,就连夜央人说亲,陆家贪他豪富,欣然许了。玉吾要气蒋瑜,分外张其声势,一边大吹大擂、娶亲进门,一边做戏排筵,酬谢邻里,欣欣烘烘,好不闹热。蒋瑜自从夹打回来,怨深刻骨。又听见妻子嫁了仇人,一发咬牙切齿。隔壁打鼓,他在那边捶胸;隔壁吹箫,他在那边叹气。欲待撞死,又因大冤未雪,死了也不瞑目,只得贪生忍耻,过了一月有余。 却说知府审了这桩怪事之后,不想衙里也弄出一桩怪事来。只因他上任之初,公子病故,媳妇一向寡居,甚有节操。知府有时与夫人同寝,有时在书房独宿。忽然一日,知府出门拜客,夫人到他书房闲玩,只见他床头边、帐子外有一件东西,塞在壁缝之中,取下来看,却是一只绣鞋。夫人仔细识认,竟像媳妇穿的一般。就藏在袖中,走到媳妇房里,将床底下的鞋子数一数,恰好有一只单头的,把袖中那一只取出来一比,果然是一双。夫人平日原有醋癖,此时哪里忍得住?少不得“千一一婬一一妇、万娼妇”将媳妇骂起来。媳妇于心无愧,怎肯受这样郁气?就你一句,我一句,斗个不了。正斗在闹热头上,知府拜客回来,听见婆媳相争,走来劝解,夫人把他一顿“老扒灰、老无耻”骂得口也不开。走到书房,问手下人道:“为什么缘故?”手下人将床头边寻出东西、拿去合着油瓶盖的说话细细说上、知府气得目定口呆,不知哪里说起?正要走去与夫人分辩,忽然丫鬟来报道:“大娘子吊死了!”知府急得手脚冰冷,去埋怨夫人,说她屈死人命,夫人不由分说,一把揪住将面上胡须撏去一半。自古道:“蛮妻拗子,无法可治。”知府怕坏官箴,只得忍气吞声,把媳妇殡殓了,一来肚中气闷不过,无心做官;二来面上少了胡须,出堂不便,只得往上司告假一月,在书房静养。终日思量道:“我做官的人,替百姓审明了多少无头公事,偏是我自家的事再审不明。为什么媳妇房里的鞋子会到我房里来?为什么我房里的鞋子又会到壁缝里去?”翻来覆去,想了一月,忽然大叫起来道:“是了,是了!”就唤丫鬟一面请夫人来,一面叫家人伺候。及至夫人请到,知府问前日的鞋子在哪里寻出来的?夫人指了壁洞道:“在这个所在。你藏也藏得好,我寻也寻得巧。”知府对家人道:“你替我依这个壁洞拆将进去。”家人拿了一把薄刀,将砖头橇去一块,回覆道:“里面是一精一空的。”知府道:“正在空处可疑,替我再拆。”家人又拆去几块砖,只见有许多老鼠跳将出来。知府道:“是了,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见家人伸手进去,一连扯出许多物件来,布帛菽粟,无所不有。
里面还有一张绵纸,展开一看,原来是前日查检不到、疑衙门人抽去的那张奸情状子。知府长叹一声道:“这样冤屈的事,教人哪里去伸!”夫人也豁然大悟道:“这等看来,前日那只鞋子也是老鼠衔来的,只因前半只尖,后半只秃,它要扯进洞去,扯到半中间,高底碍住扯不进,所以留在洞口了,可惜屈死了媳妇一条性命!”说完,捶胸顿足,悔个不了。知府睡到半夜,又忽然想起那桩奸情事来,踌躇道:“官府衙里有老鼠,百姓家里也有老鼠,焉知前日那个玉坠不与媳妇的鞋子一般,也是老鼠衔去的?”思量到此,等不得天明,就教人发梆,一连发了三梆,天也明了。走出堂去,叫前日的原差将赵玉吾、蒋瑜一干人犯带来复审。蒋瑜知道,又不知哪头祸发,冷灰里爆出炒豆来,只得走来伺候。知府叫蒋瑜、赵玉吾上去,都一样问道:“你们家里都养猫么?”两个都应道:“不养。”知府又问道:“你们家里的老鼠多么?”两个都应道:“极多。”知府就吩咐一个差人,押了蒋瑜回去,“凡有鼠洞,可拆进去,里面有什么东西,都取来见我。”差人即将蒋瑜押去。不多时,取了一粪箕的零碎物件来。知府教他两人细认。不是蒋家的,就是赵家的,内中有一个迦楠香的扇坠,咬去一小半,还剩一大半。赵玉吾道:“这个香坠就是与那个玉坠一齐交与媳妇的。”知府道:“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