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瑞娘与肖江预先定下计较,写了一舱海船,将行李衣服渐渐搬运下去。到那一日,半夜起来,与承先三人一同逃走下船,曳起风帆,顷刻千里,不上数日,飘到广东广州府。将行李搬移上岸,赁房住下,依旧开个鞋铺。瑞娘这番教子,不比前番,日间教他从师会友,夜间要他刺股悬梁,若有一毫怠情,不是打,就是骂,竟像肚里生出来的一般。承先也肯向上,读了几年,文理大进。屡次赴考,府县俱取前列;但遇道试,就被攻冒籍的攻了出来。直到二十三岁,宗师收散遗才,承先混进去考,幸取通场第一,当年入场,就中了举。回来拜谢瑞娘,瑞娘不胜欢喜。
却说承先丧父之时,才得四岁,吃饭不知饥饱,哪里晓得家中之事?自他说乳母家回来,瑞娘就做妇人打扮,直到如今。承先只说当真是个继母,哪里去辨雌雄?瑞娘就要与他说知,也讲不出口。所以鹘鹘突突过了二十三年。直到进京会试,与福建一个举人同寓,承先说原籍也是福建,两下认起同乡来。那举人将他齿录一翻,看见父许葳,嫡母石氏,继母尤氏,就大惊道:“原来许季芳就是令先尊?既然如此,令先尊当初不好女色,止娶得一位石夫人,何曾再娶什么尤氏?”承先道:“这个家母如今现在。”那举人想了一会,大笑道:“莫非就是尤瑞郎么?这等他是个男人,你怎么把他刻作继母?”承先不解其故,那举人就把始末根由,细细地讲了一遍,承先才晓得这段稀奇的故事。后来承先几科不中,选了知县。做过三年,升了部属。
把瑞娘待如亲母,封为诰命夫人,终身只当不知,不敢提起所闻一字。 就是死后,还与季芳合葬,题曰“尤氏夫人之墓”,这也是为亲者讳的意思。
看官,你听我道:“这许季芳是好南风的第一个情种,尤瑞郎是做龙一陽一的第一个节妇,论理就该流芳百世了。如今的人,看到这回小说,个个都掩口而笑,就像鄙薄他的一般。这是什么缘故?只因这桩事不是天造地设的道理,是那走斜路的古人穿凿出来的,所以做到极至的所在,也无当于人伦。我劝世间的人,断了这条斜路不要走,留些一精一神施于有用之地,为朝廷添些户口,为祖宗绵绵嗣续,岂不有益!为什么把金汁一般的东西,流到那污秽所在去?有诗为证:一陽一一精一到处便成孩,南北虽分总受胎。
莫道龙一陽一不生子,蛆虫尽自后一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