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卖油郎独占花魁(5 / 16)

今古奇观 笔记小说 26382 字 1个月前

奈何,寻个肯出钱的主儿卖你去做妾,这也叫做从良。那主儿或是年老的,或是貌丑的,或是一字不识的村牛,你却不肮脏了一世!比着把你料在水里,还有‘扑通’的一声响,讨得旁人叫一声可惜。依着老身愚见,还是偏从人愿,凭着做娘的接客。似你恁般才貌,等闲的料也不敢相扳。无非是王孙公子、贵客豪门,也不辱没了你。一来风花雪月,趁着年少受用;二来作成妈儿起个家事;三来使自己也积趱些私房,免得日后求人。过了十年五载,遇上知心着意的,说得来,话得着,那时老身与你做媒,好模好样的嫁去,做娘的也放得你下了。可不两得其便?”美娘听说,微笑而不言。刘四妈已知美娘心中活动了,便道:“老身句句是好话,你依着老身的话时,后来还要感激我哩。”说罢,起身。王九妈伏在楼门之外,一句句听得的。美娘送刘四妈出房门,劈面撞着了九妈,满面羞惭,缩身进去。王九妈随着刘四妈再到前楼坐下。刘四妈道:“侄女十分执意,被老身右说左说,一块硬铁看看熔做热汁。你如今快快寻个覆帐的主儿,他必然肯就。那时做妹子的再来贺喜。”王九妈连连称谢。是日备饭相待,尽醉而别。后来西湖上子弟们又有只《桂枝儿》单说那刘四妈说词一节:

刘四妈,你的嘴舌儿好不利害!便是女随何、雌陆贾,不信有这大才!说着长,道着短,全没些破败。就是醉梦中,被你说得醒;就是聪明的,被你说得呆。好个烈性的姑娘,也被你说得他心地改。

再说王美娘才听了刘四妈一席话儿,思之有理。以后有客求见,欣然相接。覆帐之后,宾客如市,捱三顶五,不得空闲,声价愈重。每一晚白银十两,兀自你争我夺。王九妈赚了若干钱钞,欢喜无限。美娘也留心要拣个知心着意的,急切难得。正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话分两头。却说临安城清波门里有个开油店的朱十老,三年前过继一个小厮,也是汴京逃难来的,姓秦,名重,母亲早丧,父亲秦良十三岁上将他卖了,自己上天竺去做香火。朱十老因年老无嗣,又新死了妈妈,把秦重做亲子看成,改名朱重,在店中学做卖油生意。初时父子坐店甚好,后因十老得了腰痛的病,十眠九坐,劳碌不得,另招个伙计叫做邢权,在店相帮。光阴似箭,不觉四年有余。朱重长成一十七岁,生得一表人才,虽然已冠,尚未娶妻。那朱十老家有个侍女叫做兰花,年已二之外,有心看上了朱小官人,几遍的倒下钩子去勾搭他。谁知朱重是个老实人,又兰花龌龊丑陋,朱重也看不上眼。以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兰花见勾搭朱小官不上,别寻主顾,就去勾搭那伙计邢权。邢权是望四之人,没有老婆,一拍就上。两个暗地偷情,不止一次。反怪朱小官人碍眼,思量寻事赶他出门。邢权与兰花两个里应外合,使心设计,兰花便在朱十老面前假意撇清,说:“小官人几番调戏,好不老实?”朱十老平时与兰花也有一手,未免有拈酸之意。邢权又将店中卖下的银子藏过,在朱十老面前说:“朱小官在外赌博,不长进。柜里银子几次短少,都是他偷去了。”初次朱十老还不信,接连几次,朱十老年老糊涂,没有主意,就唤朱重过来,责骂了一场。朱重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知邢权与兰花的计较,欲待分辨,惹起是非不小。万一老者不听,枉做恶人,心生一计,对朱十老说道:“店中生意淡薄,不消得二人,如今让邢主管坐店,孩儿情愿挑担子出去卖油。卖得多少,每日纳还,可不是两重生意?”朱十者心下也有许可之意,又被邢权说道:“他不是要挑担出去,几年上偷银子做私房,身边积趱有余了,又怪你不与他定亲,心下怨怅,不愿在此相帮,要讨个出场,自去娶老婆做人家哩。”朱十老叹口气道:“我把他做亲儿看成,他却如此歹意,皇天不佑!罢,罢!不是自身骨血,到底粘连不上,繇他去罢!”遂将三两银子把与朱重,打发出门。寒更衣服和被窝都教他拿去。这也是朱十老好处,朱重料他不肯收留,拜了四拜,大哭而别。正是:

孝己杀身因谤语,申老丧命为谗言;

亲生儿子犹如此,何怪螟蛉受枉冤。

原来秦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