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在长有兰草的小洲同白鹭戏谑,或者在植柳的水岸听黄莺啼叫。沿湖三十里方圆,飞鸟走兽、浮鱼跃兔,都熟悉他的相貌,彼此忘却是人或是禽兽,自来自去,不再互相疑虑害怕。打柴的老翁、耕田的农夫、捕鱼的儿童、放牛的孩子遇到他,不管老幼,都能得到他的欢心。
初秋的一个晚上,成令言把小船停泊在绍兴附近的千秋观旁边,这时秋风刚起,霜露未下,天上的星斗交相辉映,水光与天色浑为一体,不时听到摘菱或采莲女子所唱的歌曲,此起彼伏,就好像在水中陆地之间对歌似的。成令言躺在船上,仰望银河,它就像一条万丈白练,横贯南北,微云淡淡,如扫帚扫过的痕迹,一尘不染。于是,成令言手敲船舷,吟唱起宋之问的《明河》诗篇,飘飘然有超然独立于世俗之外、飞升成仙的意趣。忽然间,小船自己动了起来,走得很快,就像是与风和水一起奔跑,眼睛一眨,就过了千里,就像有东西在牵引着它。成令言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到了一个地方。这里寒气逼人,冷光耀眼。既像清澄的玉田,珍花异草生长在其中,又像盛大的银海,奇兽瑞鱼在里面游泳。鸟鹊成群鸣叫,白榆遍地种植。
成令言猜想这里不是人间,就披上衣服起来,只见宫殿巍然,城阙高耸。有一个仙女,正从里面走出来,身穿白绡衣,肩披白纫披肩,头戴翠凤步摇冠,脚蹬琼纹九章鞋。两个侍女,一个手执金柄的长扇,一个捧着玉环如意,明媚的眼睛,美丽的容貌,直觉光彩照人。到了岸边。仙女对成令言说:“处士为什么来迟了?”成令言拱手回答;“在下隐居匿迹于江湖之间,和鱼鸟在一起,忘记了自己的形迹,向来没有约请,也从来没有和您见过面,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仙女笑着说:“您怎么会认识我呢?所以请您到这里,是因为您一向抱持崇高的德义,长期来积聚大德,我不过有一些真诚的想法,想通过您传到人世而已。”于是她就请成今言登崔。岸邀请他进入宫门。走了几十步,又到一个大殿,匾额上写着“天章之殿”,殿后有一处高阁,上面题着“灵光之阁”。里面设立云母屏风,铺有玉华席,四面都是水晶帘子,用珊瑚钩挂起,照得阁内亮如白昼。屋梁间还悬挂两枚香球,兰麝香气,芬芳扑鼻。
仙女请成令言与她对席而坐,并告诉他:“您知道这个地方吗?这就是人世间所说的银河,我乃是织女神。这里离开尘世间,已经有八万多里了。”成令言听了,离开坐席说道:“我是下界一个愚蠢的百姓,自甘与草木共同腐烂。今天晚上多么幸运,让我身游天界,脚登仙宫,得福无可计量,受恩超过希望。但是不知道您想托我办什么事,要我传什么话?希望能详细听一听,好让我打消疑虑。”仙女于是低头正身,端庄严肃地说道:“我乃是天帝的孙女,灵星的女儿,向来禀持贞节之性,离群独居。哪里想到下界无知,愚蠢的百姓喜欢荒诞,妄传在夏历七月初七的晚上,我会成为牵牛神的配偶,以致我清白的操行,受到这种污辱。开此谬说源头的,是齐谐的伪诈之书;鼓起波浪的,是记楚地风俗的《荆楚岁时记》中没有根据的话,傅会这种说法并予以倡导的,是柳宗元的《乞巧文》;夸张这件事并加以应和的,是张耒的《七夕》诗词。对此,即使强词雄辨,也无以自我表白;而流言蜚语,什么地方听不到呢!常常在简牍中流露,也往往在篇章中传播,有的说:‘北斗佳人双泪流,眼穿肠断为牵牛。’又有的说:‘莫言天下稀相见,犹胜人间去不回!”有的说:‘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又有的说:‘时人不用穿针待,没得心情送巧来。’像这样的诗作不止一篇两篇,而是很多很多,亵渎污侮神灵,也不知道忌讳害怕,如果这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呢?”
成令言回答说:“鹊桥相会、牛渚之游的说法,今天听了仙女您的这番话,我已经知道是不真实的了。但是,像嫦娥奔向月宫,神女高唐幽会,后土灵佑的故事,以及湘灵冥会的诗句,果然真有呢,还是并非如此?”仙女怅然地说道:
“嫦娥,是月宫里的仙女;后土,是地神中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