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看了很久。赵源第二天晚上出门,又碰到这个女子,这样有好几次,每天一到晚上,这女子就会经过。赵源开玩笑地问她:
“小女子家住哪里,为什么天天晚上来这里?”女子笑着道了个万福,说;“我家与郎君是邻居,郎君自己不认识罢了。”
赵源试着挑逗她,女子很高兴地响应了,赵源就留她住下,两人极尽欢爱亲昵。第二天清早,女子告辞而去,但到了晚上重又来到这里。这样差不多有一个月光景,两人的感情融洽,恩爱很深。赵源问她姓名地址,那女子说道:“郎君只要能得到一个美女就得了,何必一定要知道我的姓名地址呢?”实在追问不过,女子就说:“我常常穿绿衣服,你就叫我‘绿衣人’就是了。”始终不告诉赵源住在什么地方。赵源猜想她是大户人家的侍妾,夜里出来私奔到此,恐怕事情会败露,所以不肯说出姓名住址。赵源相信她,也不再怀疑,感情变得更加亲密。
一天晚上,赵源喝醉了酒,开玩笑地指着她的衣服说:
“这真是绿衣呀绿衣,怎么像《诗经》里所说的尊卑倒置,以间色绿色为上衣,而用正色黄色为夹里呵。”女子听了以后,面有惭色,好几个晚上不来。等到再次到赵源的居处,赵源问她缘故。女子说:“我本来想同你白头到老,你怎么像对婢妾那样看待我,让人感到羞愧不安,所以我好几天不敢侍奉在你身边。但是郎君既已知道我的底细,现在我也不再隐瞒,请让我详细地告诉你吧。我与郎君是旧相识,今天如果不是被深情感动,我不可能到这里。”赵源问她缘故,女子凄惨地说:“说出来该不会为难我吧?我实在不是尘世中人,但也不是对你有祸害的鬼,大概是命运应该如此,旧日的缘份没有完的缘故。”
赵源大吃一惊,说:“希望能详细告诉我。”女子说:
“我是已故宋代贾似道平章的侍女,本来是临安的良家女子,很小就擅长下棋,十五岁的时候,以棋童身份入选侍女。每次贾似道上朝回来,总要到半闲堂闲坐,一定会召我去陪从下棋,备受宠爱。当时郎君是贾家的仆人,职掌煎茶的杂务,每次因为要端茶送水,所以能够进得后堂。郎君当时年轻,长得又漂亮,我见到你后十分爱慕,曾经把绣罗钱包,暗中投送给你。郎君也把玳瑁脂粉盒作为回赠,彼此虽然都有意思,但是内外防范严密,没有相会的方便。后来我们的感情被同伴发觉,他们就向贾似道进谗言,于是我与郎君就一起被赐死在西湖断桥下面。郎君现在已经转世为人,而我的名字仍在鬼簿之中,该不会是命运的安排吧?”说完,女子低声哭泣,流下眼泪。赵源也为她感到伤心。过了很久,赵源说道:“如确实如此的话,那么我和你乃是再世姻缘了,应当更加相亲相爱,以补偿前世未了的愿望。”从此,就留那女子在居所住下,不再让她回去。
赵源向来不擅长下棋,女子就教他,把下棋的奥妙都传给他,所以平日那些以棋艺著称的人,现在都下不过赵源了。女子每次说到贾似道的旧事,凡是她所亲眼看到的,总是清清楚楚,讲得很详细。她曾说:一天,贾似道在半闲楼凭栏了望,所有的姬妾都在旁边侍候。正巧有二人戴着乌巾,穿着便服,乘小船从湖中上岸。一个侍妾说:“这两个少年真漂亮!”贾似道听了,就问她:“你愿意侍奉他们吗?
应当为你下聘札。”侍妾笑了笑,也没说话。过了一个时辰,贾似道让人捧来一只盒子,并将其他侍妾都叫到面前,说:
“这是刚才为某侍妾下的聘礼。”打开盒子一看,原来是那个侍妾的头颅,姬妾们都吓得胆战心惊地退下了。贾似道又曾经贩运几百船的私盐到都市出售,太学里的读书人写了一首诗讽刺他:
昨夜江头涌碧波,满船都载相公鹾。虽然要作调羹用,未必调羹用许多!
贾似道听到后,就把写诗的太学生打入牢狱,以诽谤罪论处。他又曾在浙江西部推行公田法,老百姓吃够了苦头,有人就在路边题写了一首诗:
襄阳累岁因孤城,豢养湖山不出征。不识咽喉形势地,公田枉自害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