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归期一发难定。其父一则思忆,二则时近科举,即遣人持书到江夏接他回去。韦皋见书中语意迫切,自悔孟浪,久违定省。此时思亲念重,恨不得一刻飞到家中,把这片惜玉怜香的心情,便看得轻了。且不与玉箫说知,先请姜荆宝出来,告其缘故,说:“老父老母,悬望已极,不才更不能少淹,明日即当就道。玉箫势难同往,只得留下,待有寸进,便来接取。但是烦累贤弟,于心不安。”荆宝道:“兄长何出此言,小弟承蒙教益,报效尚未知在于何日,此等细事,何足挂怀。再欲留兄住几时,因见老伯书中,如此谆切,强留反似不情。兄长只管放心回府,不消萦虑。”
韦皋谢了荆宝。然后来对玉箫说:“我离家已久,老亲想念,特地差人来接。怎奈各镇跋扈,互相侵凌,兵戈满地,途中难行。不能携你同归,暂留在此,你须索耐心。”玉箫闻言,暗自惊心,说道:“郎君省亲大事,怎敢阻挡。但去后不知何日才来,须有个定期,教奴也好放心。”韦皋道:“我此去若功名唾手,不出二三年即来。倘若命运蹭蹬,再俟后科,须得五年。”玉箫道:“妾幼失父母,惟以荆宝官为亲。今归郎君,将谓终身有托,何期未及半载,又成离别。妾之薄命,一至于此!”心中伤感,不觉泪随言下。韦皋也自凄然,再三安慰。正言间,荆宝携着酒肴,入来送行。三人对坐饮酒间,玉箫愁容惨切,泪流不止。荆宝道:“韦家哥暂去就来了,不必如此悲伤。”玉箫道:“世间离别,亦是常事,原不足悲,玉箫自伤簿命,不知此后更当何如,所以悲耳。”言罢愈加啼泣。荆宝、韦皋,亦各欷歔,不欢而止。这一宵枕上泪痕,足足有了千万滴。
次早韦皋收拾行装,拜辞马夫人,荆宝馈送下程路费,自不必言。监行之际,玉箫含泪执手道:“郎君去则去矣,未审三年五年之约,可是实话?”韦皋道:“留你在此,实出不得已,岂是虚语。即使有甚担搁,更迟二年,再没去处了。”玉箫道:“既恁的说,妾当谨记七年之约了,郎君幸勿忘之。”韦皋道:“神明共鉴,七年之后,若是不来,以死相报。”玉箫道:“七年不至,郎君安得死,或妾当死耳。”语毕,泪如雨下,哽咽不能出声。荆宝执酒饯行,也黯然洒泪。韦皋向书囊中寻出玉环一枚,套在玉箫左手中指上。吩咐道:“这环是我幼时在东岳庙烧香,见神座旁遗下此环,拾得还家。晚间,随梦东岳帝君吩咐道:“这环有两重姻眷,莫轻弃了。”我想入赘张节度,又得你为妾,岂不合着梦兆。今留与你为记,到七年后,再来相聚。”口儿里如此说,心中也自惨然。斟过一杯,回敬荆宝作谢,再斟一杯送与玉箫。又道:“你好生收藏此环,留为他年之证验。”情不能已吟诗一首道:
黄雀衔来已数春,别时留解赠佳人。
长江不见鱼书至,为遣相思梦入秦。
吟罢,道声:“我去矣,休得伤怀。”玉箫道:“妾身何足惜,郎君须自何重。”双袖掩面大恸,韦皋亦洒泪而行,荆宝又送一程方还。
且说韦皋,一路饥餐渴饮,夜宿晓行,非只一日,回到家中,拜见双亲。父子相逢,喜从天降。问及新妇若何,丈人怎生相待,却转游江夏。韦皋将丈人怠慢,不合忿气相别的事,一一细述。父亲道:“虽则丈人见浅,你为婿的也不该如此轻妄。今既来家,可用心温习,以待科试。须挣得换了头角,方争得这口气。”韦皋听了父亲言语,闭户发愤诵读,等到黄榜动,选场开,指望一举成名,怎知依然落第。那时不但无颜去见夫人,连故里也自羞归。想着姜使君在洮州,离此不远,且到彼暂游,再作道理,遂打书打发仆人,归报父母,只留一人跟随,轻装直至洮州。不道姜使君已升岭南节度,去任好些时了。韦皋走了一个空,心里烦恼,思想如今却投谁好。偶闻陇右节度使李抱玉好贤礼士,遂取路到凤翔幕府投见。那李抱玉果然收罗四方英彦,即便延接。谈论之间,见韦皋器识宏远,才学广博,极口赞羡,欲留于暮府。韦皋志在科名,初时不愿。李抱玉劝道:“以足下之才,他日功名,当在老夫之上。本朝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如郭汾一陽一、李西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