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狱卒尽力一抽,将妇人头放落磨内,两脚向天,两狱卒乱推乱转,凄惨之形目不忍见。又提妇人落碓砍内。碓口约有四尺之余。妇人大哭,亦不肯落,推倒在地,叫苦声嘶。
两个狱卒一人抽头,一人抽脚,抬落碓砍之内,只有五寸之布横束腰下遮羞,亦系赤身露足。大碓舂落,舂一声叫苦数声,手乱摇脚乱动,而血肉花飞。兰吉向转面而行,便问:“何以妇人要受此苦?本来妇人情性温柔,不好不恶,并无为非作歹、恃势行凶,何故受此极刑?有不可解。”青衣人曰:“世间妇女,其贤良者,好处皆知。其不善者,罪有不觉,有憎嫌丈夫娶妾而愿绝香烟,憎恨男子养亲而偏为刻薄,减翁姑之衣食,薄叔伯之亲情,亲友成疏,恩将仇报,助丈夫之罪孽,累后代之衰微。此等妇女,王法所不及诛,家法所不能治,惟地狱一道,可以勾消。又有串引为好,专行拐骗者,其罪更当何等也!”
又引至第五层,见数十大灶,见猛火烘烘,油汤滚滚,热气腾腾。近而视之,无数人形,随汤起倒,或嗟或泣,或沉或浮,骨肉将霉烂。问犯此者何等人物,青衣答曰:“多是世上之土豪土棍也。”问何以能作凄楚声,能知痛苦也?答曰:“世上以肉身为至亲至真,所以有补气补血、补皮补肉而不肯补魂气之清灵。人之能晓饮、晓食、晓行、晓走者,魂也,能穿天入地、受苦受乐者,魂也。若失其魂,则肉身不能饮食矣,不能行走矣。无论骨化形消,终归无用,即全尸具在,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闻,有手不能动,有足不能行,问之不知,打之不痛,是生前知痛者,魂在身也,既死不知痛者,魂离身也。
到此时,肉身不能行走,魂影能任其去来,肉身不能食饭,魂影能鉴香烟,肉身不晓出声,而夜静曾闻鬼叫,死肉不知痛,而灵魂能知痛。今者灵魂既落阴间矣,是煎者煎其魂,煮者煮其魂,鞭其魂,打其魂,其魂既灵,灵者醒也,所以有谓之死肉,未有谓之死魂,有谓之烂肉,未有谓之烂魂。(议论风生,句句透彻,此鬼三寸舌吐出莲花)不能死则常生,不能烂则常存,所以肉身虽死,而魂又托生别处矣,煮之不烂而魂依然知痛矣。你不观之古人么?古有来身成仁者,既谓之杀则身一处,头一处矣,世但知有无头之鬼,而不知有无头之神。忠臣孝子,义夫节妇,每有不避患难,白刃当前而赴死者,既被杀矣,岂做了菩萨尚系有身而无头者么?可知肉身之头可断,而魂影之头不可断也。肉身之身,断而不能续,魂影之身,离而可复合也,如抽刀割烟,如牵丝界水。(譬喻十分精当,清楚玲珑如利刀削藕)若非如此,则地狱中有抽肠割舌之案,受苦既满,将灵魂发他转世,而遂舌不知味,腹不知饱么?”丁兰吉跳起拍掌曰:“好议论!好道理!无怪尊驾系前世读书来也。既爽我心胸,大开我眼界,所谓与君半日话,胜读十年书。我庸夫咯!”青衣人曰:“十八层地狱,你未有看得一半,驶乜唔快回家呀?我带你去看第六层。”兰吉不愿行,青衣人苦苦牵手而去。
∪到第六层咯,睇见一班男女,或企在地,或坐在凳,或睡在床,俱是钉头钉脚,钉手钉身,又另一个花样光景。行转一个曲,忽然看见自己个一位大嫂,坐在平石之上,有一条铁链锁住脚,有一管长铁钉钉在左侧乳头。大发一惊,满头流汗,曰:“吓吓!奇怪,奇怪!我记得今早出门时,一大嫂尚睡在床中,叫苦叫痛,唔通一时死了?”泪即交流满面。青衣人曰:“此是你个位令嫂么?”兰吉曰:“是也。”牢狱卒曰:“你大嫂未死,此是生魂耳。”兰吉问:“几时勾来?”狱卒曰:“勾到三年咯。”兰吉曰:“怪不得我大嫂生一乳疮,三年不好,医尽千般百计,种种无功,拜鬼拜神,都成混闹,点估到阴司钉住佢,劫数难逃。究竟我大嫂所犯何罪,要咁样受苦呢?
”狱卒曰:“你大嫂所犯阴毒。因你亚哥无子,立一个妾,生得一子,你大嫂恐怕个妾母凭子贵,恃宠生骄,三朝后入妾房中,窥探无人,将绣花针刺入肚脐之内,小孩子呱呱咁哭,妾归来,以为剪伤脐带,引动脐风,又为风痰涌结,不肯食乳,哭不绝声,只一日夜而死。其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