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半天不吃了东西,到夜半后,只吃黄梁移粥半碗。朝起,才用过小姐送的半碗燕窝汤。刚儿讨面汤盥洗净面了,娇娇嫩嫩的来太太房里先请了安才来的。”
说犹未了,只见春云撒娇撒痴,笑嘻嘻的进来,道:“我闻灵佑观新来女冠,弹得琴声,倒又神妙,又婵娟,又可爱,多是姑娘赞赞评评。我刚才的扶着病起来,玩玩他怎样的。那里他去的这般快了?姑娘倒不挽他半天也不得么罢。”小姐粉脸飞红了,低着头不言,久之,说道:“春娘身上大好么?”
春云道:“已好了。”一边看小姐色辞有些尬尴,钱老老道:“春娘之言可不是,太太倒不挽他。女冠在姑娘房里逛逛罢。
“小姐又变了色,只不答。春云会意,要的有些不快的来历,只将他闲话说说一会子,一壁厢猜疑不得。
原来春云姓贾氏,其父宣德府益州人,善于程式文,乡贡在京,屡中不举,后为丞相府椽吏,多蒙司徒顾眷,后又不幸病死。妻苏氏相继而亡。只有一女春女,年才十二,托于司徒府里。崔夫人怜他孤茕,收与琼贝姑娘相伴。年与姑娘少一月。
诗文笔艺,无有不通。又生得削肩细腰,身量苗条,粉面含春,丹唇似樱。又是伶牙俐齿,十分乖觉。琼贝爱若同气,一桌吃饭,一床睡觉,比别的丫鬟分外亲热。一府之人,无有不爱欢他,常称以春娘。
小姐顾谓鹦鹉道:“何不倒茶来,与春娘解渴儿罢”鹦鹉答应着出外。
琼贝只与春云对坐,双眉暂蹙,两脸发红,道:“春娘啊,我以闺中之女,跬步不出于中门,语言尚稀于亲戚,你所知的。
今一朝被人欺侮,与他男子半天对坐,言来语去,评论音乐,可不是难洗的趾,羞愤的辱么?”春云惊道:“刚才女冠之谓,则姑娘何以知男子,有甚明证么?”
琼贝遂将女冠弹琴次序说了一遍:“至于南薰曲,我遵秀札之言,谕他正曲。他便以九成感神,复将司马相如挑他卓文君之凤求凰曲弹来,这不是有意弄出,以试我知也不知也。我有眼无瞳,被人欺侮,变服来试,至于这般,而全然不觉,临他侮弄,何忍举颜对人。”
春云道:“姑娘得非杯中的弓影,认真而自疑起来的么?
“琼贝道:“我看他弹得起疑之后,更察他容貌举止,断然非女中人。春娘如在我傍边,岂至半天之不能破绽,宁不能使他白露马脚罢。这必然是四方愧围之士咸萃京师,有此轻薄之子,误闻我虚名,到来探试的。陷了他术中,可不是愤惋的么?”
春云笑道“诚以贱见,他是容貌如是秀美,气象如是豁达,品竹调丝又如是聪明,定然又当文章如是,谓之才貌兼全的真豪杰,何亏乎真相如的罢。”琼贝啐了他一口,飞红了两脸,道:“他虽欲为相如,我断不为文君的。”
春云道:“姑娘差矣。文君寡女也,有心而从之。姑娘闺女也,无心而听之。宁可比拟于是乎?”琼贝低头无答。春云亦会意,只说一会子闲话。
在后又衍何辞?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