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桌,还要嫌长道短,打碗摔盘,也有翻了桌子的时候。少不如意,家丁们便将地方官辱骂,参革、发遣的话,个个口中炼的透熟,比几十只老虎还凶。至于驿站,更难支应,不是嫌马匹老瘦,就是嫌数目不足,殴打衙役,锁拿长随,再不然回了赵文华,就不走了。地方官两三天家支应,耗费不可数计,虽说出在地方官,究之无一不出在百姓。有那灵动知窍的官儿,孝敬赵文华若干,与跟随的人若干;按地方大小馈送,争多较少,讲论的和做买卖一般。银钱使用到了,你便与他主仆豆腐、白菜吃,他还说清淡的有味;文华还要传入去,赐坐留茶,许保举话。各地方官知他这风声,谁不乐得省事?就是极平常的州县,也须那移送他。他又不走正路,只拒有州县处绕着路儿走,二三十里也住,五六十里也住。由京至山东泰安,不过十数天路,他到走了三四十五天。人都知道他是严嵩的干儿子,谁敢道个“不”字?
及至到了泰安,朱文炜问他来迟之故,他便直言,是王公大臣与他送行,情面上却不过,因此来迟。文炜将河南、山东领兵各将官投递职名禀帖,并两处巡抚起兵的文移,军门的知会,着他看视。他见两省军兵已等候了数天,日日坐耗无限粮草,只得择吉日起身。到了王家营,又装做起病来,也不过黄河,也不行文通知江、浙两省,连胡、朱二人面也不见了。浙江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他又以河、东两省人马未齐咨覆。文炜看的大不成事,常到文华处听候,催他进兵。
文华被催不过,方行文江南文武,要於各路调集水师八万,大小战船三千只,在镇江府停泊,听候征进。江南大小文武,那一个敢违他意旨?只得连夜修造战船,并调集各路人马。幸喜文书上没有限定日月,尚得从容办理。又过了月余,通省水师俱到镇江聚齐,文武大员俱在府城等候,各差官到王家营迎请钦差验兵。文华方发了火牌,示谕起程日期。又饰知淮安府,备极大船一千只,由淮河进发。到了扬州,彼时扬州盐院是鄢懋卿,与文华同是严嵩门下。懋卿将三个钦差请入城中,日日调集梨园子弟看戏。文炜恐军民议论,亲自催促文华动身。文华因各商与他凑送金银未齐,着文炜同宗宪领河、东人马先行,约在三日后即到镇江。文炜无奈,只得率众先行。督抚等官俱问文华不来原故,文炜只得说他患病在扬州。究之各官,早知他在盐政衙门顽闹,又知鄢懋卿派令各商摊凑金银相送,不过背间叹息而已。
又等了数天,文华方才到来。看见兵,说兵不好;看见船,说船不好。把失误军机参革斩首的话,在嘴里直流。着江南文武各官,另与他拣选兵将,更改战船。那些大小文武官员,也都知道他的意思,或按营头,或按地方,暗将金银馈送,方才将兵、将船只闹罢。他又要水陆分兵,着江南文武与他调战马五千匹,限半个月汇齐。那些督抚、提镇又知他心上的毛病,总办来,他不是嫌老,就是嫌瘦;于是各派属员,每马一匹捐银若干,各按州县所管庄村堡镇,着百姓或按户、或按地交送本地方官,星夜解送军营;又暗中与文华馈献。此时浙江虽遭倭寇涂炭,还是一处有,一处没有。自赵文华到江南,通省百姓,没一家不受其害。究竟他所得,不过十分之四;那六分,被承办官,以及书吏、衙役、地方乡保人等分肥。他要了这几个钱不打紧,被衙门中书役人等,逼的穷百姓卖儿女、弃房产、刎颈跳河、服毒自缢而死者,不知几千百人。那一个不欲生食其肉,咒骂又何足道耶!
朱文炜见风声甚是不妥,打算着据实参奏。严嵩在内,这参本断断到不了朝廷眼中,只有个设法劝止他为妥。于是亲见文华,说道:“浙江屡次报警,近又失绍兴等地,与杭州止一江之隔;倘省城不保,非仅张经一人之罪也!且外边谣言,都说我们刻索官民,鲸吞船马银两,老师糜费,流害江南。况自出京以来,两月有余,尚未抵浙江边境,拥兵数万,行旅为之不通。倘朝廷查知,大人自有回天之力,晚生辈职司军务,实经当不起!祈大人速行起兵,上慰宸衷,下救灾黎,真万代公侯之事也!”赵文华听了,佯为吃惊道:“我们品端行洁,不意外边竟作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