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触乌能有动。紫光曰,“吾非吾师指示,已入逆党坠于地狱。今也云影望断,难见亲容,午夜思维,罪伊胡底。”言讫,不胜欷歔。狐疑曰:“吾物也,尚多孝亲心念,人而忤逆,真物不如。”三缄曰:“世之人不如物者,岂少也哉!写尽世上忤逆之流。此吾辈习道,所以先敦五伦,五伦一敦,其道即得。彼避兄离母而隐于深山者,是谓之不知务也。又为学道者警醒一番。汝等从师同游天壤,凡遇忤逆,先为化导,即是第一积善功夫。”狐疑曰:“师言甚善,弟子辈窃愿学之。”三缄曰:“吾屈指算来,八载云游,未归梓里。师欲一返乡井,弟子以为何如?”狐疑曰:“师既欲归,弟子愿随。”紫光曰:“师归,弟子得返故里,一省亲墓,虽不若父母在日,得睹形容,然见墓犹之见亲,亦可稍申孝念。”孝子之言。三缄曰:“人不入道,所为属昏昏焉。一入道中,将伦常习熟,不啻又入一重天矣。谁谓习道者不讲五伦。信哉,人不可不讲道也。”师徒是夜宿于东岳行宫,次日别了是宫老僧,向故园而返。
下得南岳,又是秋深,但见柳叶萧疏,蓼红江岸,虫声唧唧,和鸿雁以飞鸣,天籁唔唔,偕秋风而隐约。三缄因以触于目者,发诸口曰:“师弟同游不计秋,南来北往任周流。倏然触动思亲念,望望邱园趁意投。”吟已,师徒各抱思亲之感,默默无言。俗言跟好学好,其道不谬。久之,狐疑乃曰:“日将夕矣,吾师可以息足矣。”三缄曰:“尔向前途寻一所在,村庄寺观俱无论焉。”狐疑奉命前行里许,听得山磬一声,铿然达外,心窃思曰,“是地必有寺观,吾不免向磬声处而行之。”复行一二里,途遇老母,泪痕满面,伛偻而来。狐疑见其形异,因问之曰:“老母奚自?”老母曰:‘老身一子疾卧床头,靡有药费,而且家计无出,度日维艰。前去义谷庄中借贷杜母,杜母始而不允,继又暗使朱母与老身言曰:“尔子此病,大约凶而不吉。如将尔媳许配杜母次子,愿予谷二石,以敷日用。’乘急谋妻,其心何异蛇蝎。老身暗思,吾媳甚贤,将媳一出,不惟吾儿必死,老身亦难以生,况膝下呱呱待乳者乎?沿途思之,不觉泪落不干矣。”狐疑曰:“老母不必悲伤,吾有一师善全人事,今夜暂宿尔室,自保无虞。”老母喜曰:“如是吾家虽属蓬间,尚然宽宏,可容行人四五。”言罢欲去,狐疑曰:“老母毋得先归,吾辈远来路径不稔,尔且在此候着,免吾师弟有误歧途。”老母诺。
狐疑忙忙将返,不意三缄、紫光已由山坳而至,见得狐疑而询曰:“宿地可得乎?”狐疑曰:“得矣。”三缄曰:“观耶,刹耶,亦村庄耶?”狐疑曰:“村庄耳,师可速行,导路者待已久矣。”三缄急急行走,遥见老母席地而坐。及至老母导入村庄,呼媳献茗。茗毕,老母曰:“恨吾家无颗粟以款高贤,其奈之何?”紫光曰:“腹已俄矣,汝方可有售粟者乎?”老母曰:“有,但无银耳。”紫光曰:“此有银二两,祈老母命人易之。”老母即命乃媳携筐而去。顷易粟归,烹熟以待。食已,狐疑将老母情景向师详告。三缄于是询及老母曰,“汝子何疾?”老母曰:“别无疾苦,只能食而不能行焉。”三缄曰:“可将汝子扶出堂前,待吾一观。”老母闻说,命媳扶出。三缄极目,两足臃肿,举动号啕。三缄曰:“汝素日善开古螺而平为田土乎?”其子曰:“然。”三缄曰:“汝足之不能行者,即塚中人之报汝者也。”莫谓死鬼无灵,古冢任其平掘。其子曰:“望道长与吾解释,若得全愈,肺腑铭恩。”三缄曰:“汝自兹后,犹平之否?”其子曰:“再不敢矣。”三缄曰:“如此将足移至吾前。”俟足移妥,三缄且捏且言曰:“塚中人,塚中人,千百年来有精灵。一时将墓毁,在汝固伤情。听吾劝,解此冤,他年渡汝享清闲。”言毕,愈捏愈重,当将臃肿捏成好足。其子立起身来,行动如常,拜谢三缄疗疾之德。三缄复与纹银廿两,以作资本。老母及子称谢不尽,欲留师弟,厚设斋筵,三缄知之,暗于天晓时不辞而行,又向里闾缓缓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