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做过神仙,可是此生经历,不能比和陛下在一起更快乐。”
话说得太坦率,面上飞起绯红的云晕。
他泠泠的笑声从她头顶传来,共振到胸膛上。
忽然,他收住笑,眼神沉凝,郑重其事地盯着她双眸。
他一字一句铿锵坠地,誓言太沉重,带着他的心惴惴往下沉。即便天子之诺,要达成却也有重重险阻。
可是,他深信不疑:“朕一定会”他顿了顿,“会护好你。”
她从没见他这么严肃又沉重,懵懂地点了点头。李霁稍微满意了些,帮她把湿漉漉黏在身上的乱发,拆了发髻,一缕一缕地展开理顺。
做这事时他神情温柔细致,理完了,反而翻脸不认人了,使唤她说:“去,叫他们打水,你端进来。给朕换套新衣裳,常服即可。另外,绫席衾枕,叫他们换新的来。”
侍奉的宫人看到这片狼籍湿漉的枕帐,岂不是什么都猜到了。素女脸烧的像火,奈何如今做了皇帝和外间侍从的传话筒,躲不过去。宫人们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对她的称呼,逐渐从“姑娘”变作含糊其辞的“贵人”。
皇帝换了常服,英姿勃发,神采奕奕,也不想在床上成日价躺着了,到御书房里看书写字,就让她在边上研墨。到用膳时,御医给他切诊,照常是那些车轱辘话,李霁也不生气,一边听着,一边冷眼窥觑她案几上那几道菜膳。
御医退去,李霁才开始沉着脸说:“朕抱着你的时候就像捧片叶子似的,轻飘飘的。你要一直吃这些斋膳吗?”
还未待素女回答,他已径直命令她道:“你眼下也不算道士了。今后就停了斋戒罢,和朕吃一样的。”
他也许是心虚了,补充道:“伺候朕可不轻松呢。”
正此时,锦章宫派来了一名宫人。
李霁蹙眉,心下五味杂陈。
自他病笃,太后不曾探视他一面,只有少量宫人被允许往来两宫之间。
他自小生病不曾受过这等冷遇,总以为太后的慈爱理所当然。直到如今,陡然醒转。所谓福之祸之,都来自另一个更有权力的人,
只有失权,才能读懂辞赋里“香草美人”的幽怨。阴阳弱强,不过是一种处境。
他缜密地拾捡起面上的不豫神色,让素女唤宫人进殿。
姿态[微H]
宫人问:“太后日夜忧心,特命奴婢探问,陛下贵体安康否?”
皇帝懒懒答道:“老样子,仍旧抱恙。朕之不德,违离膝下。政务就只能全权托付母后处理了。”
宫人得话后,说几句祝祷皇帝康复的吉祥话,又盘问皇帝在殿中情形,最后呈上太后赐的药,详细讲述药理功效。皇帝本来闷闷的,并不多问,直到宫人献上一枚丸药,李霁忽然失神,过一会才问:
“这是阿娘合的吗?”
从前他生病,太后关怀备至,连药都要亲手查验调制。
宫人有些尴尬地回答:“是侍医所制。”
“朕知道了。”李霁面生戚容,吓得宫人连忙为太后辩解:“娘娘原是要自己合的,只是政务繁忙,无暇亲作。太后对陛下慈爱之心,臣等宫人尽知,陛下切勿为此不快,伤了龙体!”
李霁喟然一叹:“大抵朕的确伤了太后的心……”
他眼角微红,迅速抬手擦了把脸颊。素女惊讶道:“陛下,你哭了!”忙掏出怀中巾帕,为他拭泪。
宫人原本受太后吩咐,要仔细勘察皇帝在玄元殿中是何情形,回去禀报。被这一行天子的泪水吓得三跪九叩,再不敢多说话,仓促离去。
李霁待他走后,抹去眼泪,脸色陡转冷漠,冷笑一声:“哼,朕好不好,御医不都告诉她了么。”
皇帝这一番收放自如的表演,叫素女大为讶异。她原本担心他,见他面色陡变,竟压根不伤心了,不由惊讶,手在半空中悬住。
御医当然要去太后处汇报皇帝的情况。皇帝每日睡前都叫素女把脉,一定要她详细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