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没有睡着。他对冉铮的感情,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复杂。
因为冉铮,冉青庄从很小就定了自己的梦想要做一名警察。要做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
奶奶说他很像冉铮,他总是反驳,不想自己身上有一丁点和冉铮沾边的地方。冉铮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做的是令人不齿的勾当,他怎么可能和他像?
但后来,他在高中惹了事,连累了家里,还要他奶奶给他擦屁股。那一刻他又觉得,他果然是冉铮的种。
奶奶因为他的事犯了病,躺在病床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守着她,看着她面容渐渐枯槁,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
如果奶奶没生冉铮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出生,这样……奶奶说不定会过得更幸福。
“奶奶可能没办法……陪你太长时间了……”老太太吃力地抬起胳膊,摸了摸孙子的脑袋。
冉青庄抓住她瘦骨嶙峋的手掌,努力压抑着悲伤:“医生说了,只要好好休养就会好的,您别自己吓自己。”
“我走了以后,你就……就把我跟你爸……葬在一起……我得看着他……”老太太好像没听到他的话,顾自说着,“我得看着……我……我想他了……”
冉铮活着时,她从未向对方吐露过自己的“想念”;冉铮死后,她也不曾对冉青庄流露出一丝诸如想念冉铮的情绪。
她同冉青庄一样,对自己这独子感情复杂。明明曾经对他那样寄予厚望,那样引以为傲,到头来他却自甘堕落,成了人人惧怕,避之唯恐不及的社会毒瘤。
她怨他,恼他,不明白他,但又不可否认地深爱着他。
“我得问问他……怎么就走歪了……”老太太吃力地说着,“怎么就走歪了……”
她不停地念叨着,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似乎平生执念,只此一件。
老太大病了一场,没过几日,身体竟然慢慢好了起来,甚至可以自己下床走动。除了身形依然消瘦,她就像完全康复了。
冉青庄放下心来,以为苦尽甘来,以为劫难终于过去。
可老天好像以玩弄他为乐一般,一切“好转”,不过是想要在他最无防备时给他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