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三言两语,他便能窥出其中门道,李谨槐拭干泪水,又自言自语起来:“从前倒未发现,这应博士真是个妙人,难怪小五那时这么痴迷他,平光早先也闹着要非这人不可。”

他一抬眼,见晋。江也在殿中当值,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幅图,于是便顺势问了:“你说,朕该给这人什么赏赐?”

应亦骛品级太低,宴席上也只能站在外头贺寿,但其实他内心颇为忐忑。

这些日子应祯荣不晓得发什么疯,仿佛已没了顾忌,对他的打压愈发明显,他若再不调职便都要被那些人收拾到无官可做的程度,再加之今年应祯荣升职在望,他年末的考评由此便吹了一半,寿礼算是他唯一的机会。

也不晓得皇帝会不会看见……看见了又有何想法,但愿他没有猜错,程萧疏不是也同自己说过,太子是为自己心爱的人祈福么?应当是十拿九稳了。

哎,总之现下也只能孤注一掷。

正不安间,礼部的人却又来折磨他,同他说一处出了问题,叫他立刻去查看。那地界偏远,再赶回来却不知要何时,应亦骛心中自然百般不愿,可上峰施压,他不得不去,只得匆匆离席前往。

可因今日的热闹都在那边殿中,宫中偏远处自然灯火阑珊,应亦骛又走得匆忙,几乎是小跑着赶去,不知哪一步台阶未走稳,又踩到什么东西,竟直直地摔了下去。

他不知自己的运气怎会坏成这样,身上的烫伤还未好全,因着撞击触得更疼,背上立刻涔涔透出一层冷汗。应亦骛忍住疼痛,忙不迭地从地上坐起,但值此一瞬,脑中念头忽然尽数涌上。

明明是自己的生辰,却还要胆战心惊替他人备下寿礼,被同僚和上峰磋磨,自己也是个全然没用的,平日任人搓圆拿捏也就罢了,怎么这时走路都能跌倒?现在还想着马上爬起去办差。这真是……很可笑啊。

周遭没有宫女和内侍,无需担心他人目光,再因着情绪涌上心头,他靠坐在地,一时心灰意冷,不愿再动。

“应大人。”直到男子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又是他,羽林很闲么?他不用时刻护在陛下身边么?应亦骛垂下眼皮,却是不愿再去凭借那只手站起,答:“不劳辛将军费心,应某满手尘埃,不想沾惹他人。”

那只手并未收回,晋。江说:“陛下万寿,众人都在殿中,应大人为何在此?”

应亦骛张口,可忽然发觉自己疲惫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就不说好了,他垂着头不回答,反而闭上眼睛:“正是如此,所以辛将军还是回殿中罢。”

“应大人。”那道声音如旧:“伤口还好吗?”

这等情形何等相似。那时他还跪在凉亭中,一样是阿娘小妹等着他回家,现在还多一个长天,自己也是照样瞒着,连烫伤也不敢叫她们知晓,可眼下这人却如那时的程萧疏一般,次次不知疲倦地来敲击心门。应亦骛忍不住捂住脸,只怕自己失态:“死不了。辛大人不必忧心。”

晋。江侧头看向廊外,空中一轮孤月,照尽今昔昨日。

天空本不该如此,此时也应有烟花,他说过明年要再放给他。

可死寂和孤独才是真的,他没有兑现,大概总觉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