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稽佑看着对自己忍无可忍的父皇,不为自己反为苏晋求情的兄弟,忽然觉得孤立无援。

他更想念齐钰了,那个心志高洁,端庄秀丽的三王妃。

龙生九子,老七,老十,十三,个个挺拔俊朗,于文于武都胜他百倍,只有他,生来就胖,所以他从小便十分自卑,从未想过齐钰自嫁过来以后,会一心一意对他好,会喜欢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得像美梦成真一般忘乎所以,却给不了她想要的。

这世间,许多女子毕生所求不过夫君待自己好,可齐钰不一样,她要的是满目清明,皓皓乾坤。

朱稽佑是个真正的恶人,他给不了。

景元帝看着朱稽佑哭得涕泪纵横,忽然觉得无力,他抬了抬手道:“文远侯平身罢。”然后他再看了苏晋一眼,沉默一下,又道,“苏御史也平身。”

苏晋终于重新站起,她微微一顿,折转身,朝文远侯一揖。

文远侯下意识看了眼她的脸,然后合袖回了个揖。

在旁人看来,大约会觉得文远侯的回礼只是他为人谦恭所致。

但苏晋知道,这个一品侯爷朝自己回礼,是已认出她了谢相避世得早,他的儿媳,即苏晋的母亲,景元帝没见过,文远侯与孟老御史却是见过的,他们曾至蜀中探望故友两回。

景元帝护短好杀,苏晋今日既弹劾皇子,便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可行舟至半途,黎明未至,她又如何不拼命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而这条生路,便是文远侯。

景元帝护的短里,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皇子,更有昔日与自己有袍泽之谊的故人。

他老了,对儿子的护犊之情愈深,对昔日一念之差薄待了的故人亦愈愧疚。

苏晋昨夜让言脩给文远侯带去一句话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这话表面看没甚么,但昔日谢相致仕归隐,离开京师前,与文远侯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她知道文远侯会来,终于还是等到了。

苏晋默立于殿上,良久,只听景元帝木然道:“既然证据确凿,便由苏御史提议,当如何处置朕这个逆子罢。”

攻心为上,也许只有故人之女憾死,才能令这位老皇帝不再姑息这名承他骨血,又作恶多端的第三子罢。

苏晋道:“是。”然后她转首看向朱稽佑,无悲无喜地道:“臣以为,当撤三殿下藩王封号,召回京师,永生不得再赴山西,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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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其二, 收回三殿下在山西及京师的府邸, 遣散所有姬妾,并将此两处的家产变卖。所得钱财, 一,用来弥补贪墨亏空;二, 用以抚恤被掳掠的女子,无辜冻死之人的家眷,及慰劳那些被强行征来服役的壮丁。”

苏晋再朝龙座揖下:“陛下, 臣相信三殿下本性纯良,有此行径,实是受人蛊惑所致, 但此案案情甚重,死伤无数, 不罚不足以服天下, 因此其三, ”她一顿, 负手道, “将三殿下圈禁于宫中,待来年开春,着工部营缮司郎中,营缮所官员数人,及都察院监察御史, 前往山西查明行宫具体规模, 所耗人力物力, 可有冤死枉死,将案情拟定,昭示于天下,再由陛下定夺三殿下的罪名,以显陛下仁德公允,对万民苍生一视同仁之心。”

苏晋没有咄咄逼人地置朱稽佑死罪。

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她明白这个道理,何况她心中还另有所求。

苏晋言罢,奉天殿内一时无声,良久,景元帝寡淡得仿似不起一丝波澜地应了句:“准奏。”

然后他唤了一声:“刑部。”对着俯首行礼的沈拓道:“此案由你主审,限来年三月之前结案。至于那些证据确凿的,该杀该刮,就依方才苏御史所谏之言定刑。”

其实此案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