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桑喉咙里似乎堵上了什么东西,他久久望着自己的手指,又轻声问:“家主喜欢上他了?”

“喜欢。”凌枝先回了,想到什么又迟疑起来,她曲着膝盘坐着,直勾勾地与玄桑对视,微微皱眉:“但师兄,我不太懂,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玄桑脸色霎时一白。

他在阴官家长大,这里太压抑,太安静,也太沉重了。他一日日守在这里,守着阴官家,守护凌枝,他们的痛苦都是一样的,他理解她时而的暴躁,独断专行,她的沉闷和放纵。

他不习惯同样的发泄方式,什么都压进心底,心底渐渐生出了另一个沉抑的自己。渴望打破枷锁与规则,渴望自由,有时候连看凌枝都觉得颇有微词。

你看,她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只因阴官家如是规定而已。她是他的同类人,有时候又是这牢笼里最大的暴君,毋庸置疑的规则守护者。

直到牢笼解开。

他们获得自由。

玄桑才察觉到,她的迟钝和性格与渊泽之地没有关系,那就是她的底色。

但在这数年里,亦或数十年里,他做的错误决定,不好的事,好似永远留下了。

玄桑抿唇不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捉住她衣领,冰凉的指尖上匿气涌动,将其他人所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擦去了,看它们变得透白无瑕,再又细致地合拢起来,拢住每一寸肌肤。

做完这些,他掀起眼皮,问:“他知道我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

“他同意?”

“同意。”

“师妹。”时隔不知多少年,他再唤她小名:“枝枝。”

凌枝微愣,眨眨眼睛。

玄桑笑了下,嘴角的弧度很淡,在夕阳余晖下透出惨白来,他温声说:“我们的事,先办吧。”

凌枝回了趟阴官家,很快就有她与玄桑要结契的消息传出,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还没去南部督查办事呢,商淮就傻眼了。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温禾安也在,商淮难掩错愕地看她,见他不知,她也惊讶,旋即蹙眉不语。不摇头,不摇头还能有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温禾安与凌枝是什么关系!

商淮拿出四方镜往外走,没等她开口:“我自己问她。”

天知道,手指触碰镜面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抖,大概是被那股冲上脑的血团气的。

他问她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和玄桑见面又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出来,为什么连温禾安都沉默不否认。

他无心做别的事,捏着四方镜站了许久。

半个时辰后等来回信。

【那天夜里,我问过你。]

看清这行字的瞬间,商淮如坠冰窖。

他渐渐回忆起了许多,许多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其实不应该的。

那天夜里,他太高兴了,飘飘乎不知所以然。

现在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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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天生好运,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分明是天大的笑话。

直到暮色逼近,天降起大雨,商淮收起被打湿的镜子自嘲哂笑,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回巫山正殿述职了。他不撑伞,也没用灵力,走得那叫个端正,实则失魂落魄,等脚步跨过门槛,才意识到形容不整,用灵力将自己烤干。

恰巧陆屿然先一步出来,看了他两眼,随后收回视线进屋,不知说了些什么,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散作两三波离开了。

商淮迎面过去,张张嘴:“南边.....”

陆屿然勾了件氅衣进臂弯,又抓了件丢给他,问:“去哪。”

“去哪?”

“出去喝点。”

商淮顿时了然,他咽了下喉咙:“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