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姜兰当然明白姜酝回来是因为昨天的电话,家里的变化她也一定发现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僵了片刻,姜酝不说话。
姜兰开口时语气还是轻柔温和:“你问吧。”
心结总要打开的。
姜酝家住的楼层高,位置又好,阳台朝南没有一点遮挡,此时朝阳升至高空,曦光透过落地窗肆意投入客厅,姜酝半个身体陷在阴影里,她动了动,被光线闪了一下眼睛。
“有没有给我留什么东西?”她说话时尾音有些颤抖,看向姜兰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伤。
阳光缓慢攀爬上她的脚踝,姜酝安静等待着回答。
“酝酝。”
这两个字里似乎包含了无穷无尽的叹息,姜酝已然得到了答案。
她垂下眸,眼前逐渐模糊了。
答案,她要的答案。
身旁的沙发悄然塌陷下去一块,姜酝被姜兰搂住,她咬紧着唇,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妈妈对不起你。”姜兰像小时候哄姜酝睡觉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妈妈在这里。”
姜酝把头埋进姜兰的怀里,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爆发,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泪水在瞬间决堤。
“妈妈……”
余沛,姜酝的父亲,是姜家入赘的女婿,用淮州话讲,就是倒插门。
余沛是个外地户籍的穷学生,尽管年轻时考进了国内顶尖院校,一毕业又入了编制,但姜兰家里就是看不起他。
为了和他结婚,姜兰和家里闹了整整两年。
姜酝的外婆最不喜欢余沛,只要见面就会明里暗里地用刻薄话打击他。
后来姜酝出生,老人爱屋及乌,情况才有所好转。
余沛出轨,是发生在姜酝升入高三那年。
姜兰白天忙着工作,下了班又要收拾行李准备搬家去校外照顾姜酝,余沛衬衫上的口红印甚至是姜酝意外发现的,那是一道很淡很浅的橘红色。
然后余沛的身上开始出现刻意遮掩却没能遮掉的陌生女香、偶尔缠在他衣服纽扣上的细软头发,还有手机屏幕亮起时他心虚的表情……
姜酝知道姜兰和余沛吵过一架,二模完那天她回家早,在家门外听了半晌,后来是还许炳把她拉进了自己家,让她晚点再回去。
后来这件事,姜酝以为结束了,因为余沛再也没和姜兰红过脸,身上的香水味道也消失了,他换了个手机,隔两天下班就会带一束鲜花回家。
姜酝被A大录取的那天,他们一家三口正在敦煌的沙漠里看月牙泉夜景,余沛感慨西北的风景真好,以后还要带妻女再来。
当时,都约定好了的。
可是爸爸啊,说好的一直陪伴,怎么不要她了呢?
……
淮州降温比杭城更快,虽然才十月出头,风吹在身上明显就冷。
姜酝哭累就睡着了,窝在沙发上躺过了午饭点,姜兰给她留了点蛋炒饭,说是要出门办事。
她哑着声音说好,把头埋进毛毯里又闭上眼睛。
发糕蜷在她脚边,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抖动,刮蹭过她的脚心,姜酝没忍住笑了。
上午宣泄了一顿,姜酝心里的压抑消散了大半,既然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她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她伸长手臂去够茶几上的手机,许炳的电话恰好弹出来,姜酝愣了愣。
“喂,姜酝,你回淮州了?”
姜酝接起电话,“嗯”了一声。
许炳那头沉默片刻,姜酝听见他叹了口气。
“你还好吧?”
他早就知道了,姜酝想,那天来找她问假期回不回家,看来是姜兰派他来提前打探。
他们很怕她伤心,又想告诉她真相,又想瞒着她。
姜酝抓着毯子翻身,发糕跳到她腿上,她顺着猫尾巴摸,边开口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