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痹,就像是几只蚂 蚁在那里爬着,一种异样的酥痒。

车窗摇下了一半,风吹进来,她的发丝拂在他脸上,更是一种微痒,仿佛一直痒到人心里去。她在梦里 犹自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那唇上用了一点蜜丝陀佛,在车窗透进来隐约的光线里,泛着蜜一样的润泽。

陶府的墙上爬满了青青的藤,他认了许久,才辨出原来是凌霄花,已经有几枝开得早的,艳丽的黄色, 凝腊样的一盏,像是他书案上的那只冻石杯,隐隐剔透。风吹过,花枝摇曳,四下里寂无人声,惟有她靠在 肩头,而他宁愿一辈子这样坐下去。

仿佛依稀还是昨天,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久得已经成了前世的奢望。

冰冷的东西蠕动在桌面与脸之间,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再不会流泪了,从母亲死去的那天,他以为一辈子 都不会了。那样多的东西,他都已经拥有,万众景仰的人生,唾手可得的天下,他曾于千军万马的护卫中意 气风发,那样多,曾经以为那样多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老天可怜他,他所最要紧的东西,竟没有一样留 得住。

他连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这样懦弱,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懦弱。他这样在意这个孩子, 而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其实更在意的是她。因为是她的孩子,他才这样发狂一样在意。可是现在全都完了, 今生今世,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她以如此惨烈而决绝的方式,中止了与他的一切。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能奢望幸福。

天亮了,静琬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枕上冰冷的泪痕贴上脸颊,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苦,似乎已经由肉体上转为深刻于心底。每一次呼吸,都隐隐作痛得令人窒息,她慢慢睁开眼睛,有一刹那 神思恍惚,那样痛,痛得椎心刺骨,以为濒临死境。她也差一点死掉,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 随着鲜血汩汩地流失,她只觉得冷,四处都冷得像地狱一样,人惟有绝望。好似四处皆是茫茫的海,黑得无 穷无尽,惟有她一个人,陷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明,再也没有尽头。她拼尽了全身的 力气,也是挣脱不了,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地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