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始终受胸膛的箭伤影响, 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痛,大脑神经也跟随着痛意而抽、搐。然而他朝向沈青梧的面容温雅和善, 十分有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他含笑:“小可遇到了些麻烦, 可否请娘子相助?小可会报答娘子大恩的。”
沈青梧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她兴致盎然:他打算怎么报答?
她救他都快救上瘾了。
沈青梧捏捏嗓子,“嗯”一声。
张行简模糊视线中看到那娘子站得远远的, 并不走过来, 压根没有寻常人伸手扶一把的热心。
这熟悉的怪异疏离感像他记忆中某个人的风格……但他叫停自己, 想他不能再那样下去了。
他不能从任何人身上寻找沈青梧的痕迹, 这对他很不利。
张行简保持微笑, 扶着竹竿的手微微发白:“娘子能过来扶一下小可吗?娘子说自己家在此处?敢问离此地远不远?”
远不远的。
沈青梧怎么知道?
她敷衍地“哦”一声,走向张行简。
张行简玉瓷一样好看的手伸出,想借她的力。但沈青梧在五步外就停了,她摸摸自己藏在背后的弓,再想想自己一身武袍与长马尾的装束……
沈二娘子想只要张行简挨到她,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就会猜出她不是山中民女。
于是张行简听到那柔弱的娘子怯怯说:“我爹娘教我,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扶你。郎君你自己走吧。”
张行简:“……”
沈青梧还算有点良心:“你把竹竿这一头给我,我拉着你走。”
张行简微笑:“……娘子真是格外守礼的人,是小可唐突了。”
沈青梧便牵着竹竿这一头引路,她轻轻松松在前走,张行简在后趔趔趄趄几次,她回头,嫌恶看他一眼:好弱。
但她看一眼他的脸,又原谅了他。
只是这么好看的脸,今后只能当瞎子了吗?
沈青梧伸手,在张行简面前晃了晃。
张行简视线中能看到模糊的东西在晃,他猜是手。
那娘子在试探他视力。
他便无动于衷,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他心中默想孔业当初给他下的毒不至于太厉害,因孔业不能让他死在牢中。如今出了狱,眼睛应该有治好的机会。
长林之前来救他,陌生人袭击长林等人……此地若不出他意料,应该在蜀州附近。
张行简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考来转移身体的痛,他听到那娘子好奇地询问:“你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张行简看着面前不停晃动的大约是手的东西,彬彬有礼:“是的,看不见。辛苦娘子了。”
二人默走。
山路难行,野林沉寂,只听到郎君手脚上的锁链叮叮咣咣响。偶尔山鸟拍翅低飞,扭头看这一对奇怪的男女。
沈青梧突然道:“你脚前面有水坑。”
张行简:“多谢……”
他听话绕路,“谢”字还没说完,就被脚下凸起的一块灌木绊得晃两下。全靠竹竿另一头的娘子用力稳了他一下,他才没摔倒。但这连番动作,让他胸口伤处的血渗得更多了。
沈青梧见他如此,才确定他果然看不见。
她放心了。
他在她的掌控之内,她便有心情好奇他:“郎君,我在水边救到你的时候,你伤得很重。可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疼?”
她目光落到他手腕上的通红伤痕,那是被他自己手上的铁链磨出来的。
张行简微笑:“在下痛觉有损,感觉不到疼,让娘子挂心了。”
沈青梧心想“呸”,她信他个鬼。
她倒要看看他睁眼说瞎话,会说到什么时候。
起码此时,沈青梧因为要圆自己的谎,就不能带着张行简继续走下去了。毕竟,山林漫漫,她只是在此间停歇,她去哪里找一个山宅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