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想了很多年,我始终没有答应她,她怎会允许她心心念念的事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她在弥留之际装作不知道,其实我从她脸上看到了她早就清楚,我这双像鹰一样的眼睛,谁也瞒不过我,孩子的事,是她授意你去做,否则你不会有这样的胆子来害我的骨肉。你这样喜欢她,怎会不把我和宛宛的事告诉她,她了解我在上海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阿南,她利用了你对她的感情,让你为她做事,你不够理智,听信一个女人的话,来背叛我戕害宛宛,但她又对你有几分真心,她对你,和我对她,本质都是一样,基于利用二字上。”
“不是她!”
裴岸南忽然激动起来,他捂着枪口,嘴唇苍白,“她没有让我这么做,是我,我不忍心看着她以泪洗面,华哥,你对薛小姐这么好,那你对蒋太太又是怎样。她认识你整整十年,也爱了你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年头,可以用来浪费在没有结果的等待中。她为你失去一双腿,这条命也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可曾想过,如果不是对你还有期望,还想守着这段婚姻,二十九岁的时候她就该去了,死在抢救室内。如果不是因为那场人祸,她可以活很久,像正常人那样健康,而不是病怏怏却也换不回丈夫一个眼光。我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对她好一些,可你除了满足她所有要求,却不肯给一点丈夫对妻子该给的东西。我觉得她真悲哀,我想对她好,却没有理由,就连我为她做那么多,都是和你有关。当我以为你办事的借口去澜城和帝都看她时,将你的近况告诉她,她听得那么痴迷,我说你受伤了,她会骂自己身体无能,无法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当我说你带着薛茜妤出席一场宴会,她会难过得落泪,怪自己不够好,无法让你爱上她。华哥,你到底要怎样的女人?薛小姐就一定比她好吗。”
蒋华东沉默听完这些,脸上没有动容,他只是淡淡的目光扫向他,“薛宛比她善良,从未想过害一个人。比她更命苦,更该得到一个人的呵护。比她更纯粹,能够放弃很多跟随我,而不是快要死了,还抓住我妻子的身份不肯放手,到死都那样自私。如果林淑培真的爱我,就该在她死时选择成全,而不是以一把骨灰占有我身边最名正言顺的位置。在那一刻,我从未这样厌恶过她。”
裴岸南身子忽然一个踉跄,朝着身后古桦怀中栽去,古桦扶住他,裴岸南的额头全都是汗,他发狠般盯着蒋华东,“华哥,我尊敬你是一条汉子,是个英雄,不怕死不怕痛,你曾经在漳州赌场同时受了别人三枪,却还能稳稳站在那里和他们对峙,我看着都觉得痛,你能咬牙不倒下。我佩服你的硬骨头,可我也瞧不起你。拿女人做垫脚石又算什么。如果是薛茜妤那样的坏女人,也没什么关系,可林淑培,她是个好女人,她唯一的错就是爱错了男人,嫁错了丈夫,却一心包容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没有感动,没有愧疚,让外面女人给你怀了孩子,在宴会上称薛小姐是你夫人,她出事一次次救她的也是你,为了保护她你让程敏那样一个无辜的女孩做了挡箭牌,丢了清白险些搭进去半条命,可你想过林淑培在薛小姐最风光时最受宠时在干什么吗,她在守着那扇窗等你回去。你对别人介绍薛小姐是你夫人时,你想过她的颜面吗。她才是为你付出了她能给的全部的妻子!”
裴岸南说完将一封信扔在蒋华东脚下,他垂眸看了看,没有动,古桦一手扶住裴岸南,一手探出将信拿起,递到蒋华东手中,他接过后攥在手里,冷笑说,“遗书吗。”
“是。”裴岸南咬着牙,一滴滴眼泪还在滚落,从下颔一直滑下,氤氲在鲜血染湿的胸口。
“她在清醒过来时,躺在床上复述,让保姆代写下的,上面签了字。”
蒋华东抖落开纸张,大约是裴岸南放在口袋内被汗水浸湿,有的字迹微微模糊。
华东:
生死不过眨眼间,如今你依旧生得好好,我却成了冰凉的尸骨。
我这一生做过很多后悔的事。
大约我这样薄命,是因为报应。
也许你了解,我并不是看上去这样的温婉善良,高贵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