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追涯’不拿出来见见光,怕是要生锈。”素灵说。
“这里的气太浑浊,拿出来才不好。”他淡淡回应。
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指在剑鞘上慢慢滑过,冰凉的皮革与修长白皙的指尖有种奇特的对比。
深秋时节,风中寒意已经是很足,玄虚子仍穿着那身薄薄白衣,秋意凉凉地落在他肩,风拂动额边一丝发。
素灵静静地看着,忽得噗嗤一笑。
“从前在山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过得很无聊,日日站在风崖边上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后来你说你想下山,我就领你来了”
“我们现在在天底下最繁华的街上,再也寻不到这种热闹去处,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更无聊了些?”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说完了这些话,便懒懒地倚上窗框,侧过头去瞧街景,并不指望得到眼前这个人的答复。
出乎她意料,玄虚子作出了回应。
“为什么呢?”白衣青年重复了一遍。
他也望向楼下的街,深秋里,贩夫沿路叫卖而过,顽皮孩童奔来跑去,某处窗沿上一盆红菊开得正热烈。
素灵说得对,普天之下,再也没有这般热闹繁华的去处了。
他从前以为出了那道山门,万千世界之中总会有一些东西能稍微不同,所以他将愿望寄托于风崖,寄托于宗主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金粉色。
而如今他在这里呆了三个月,所见越多,越是沉默。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本质上同山上的风和雪也没有什么区别,他站在其中,依旧是过客。
或许世间本就这般,红尘逆旅,有人在路上走得痛快,就有人寂寞。
他比较倒霉,成为了寂寞无聊的那一类。
“我下个月
回昆仑,”他起身,“你自便吧。”
“诶!诶师兄,怎么突然散伙了,说好的要争做长安第一妖道呢”
长安秋天深了,九月也即将过尽。
那天,他接了委托,到澧泉坊,有户人家要修建凉亭,他去帮忙选址,再做一些除尘涤秽,风水堪舆之类的简单法事。
要去的宅院位于澧泉坊深处,走尽一条长长的巷,才能看到那道古朴木门。木门没上漆,是最原始本质的颜色。门上没挂匾,也无瑞兽石狮一类,只在石阶边放了两盆金灿灿的菊。
玄虚子敲响了门,等了好一会儿,便有穿着粗衣的小童来迎。
小童擦着头上的汗,将他往廊上引,一边走,一边抱怨今天事多,忙得脚不沾地,应门才晚了。
“仙师,您顺着这条走廊,再下一处台阶,绕过假山,就是花园了。我那边还有要紧事等着,我,我先走了,劳烦您自己寻一寻……”
小童一溜烟跑了,玄虚子哑然看着他的背影。
这宅院的主人,实在是很有性格。从简朴的大门,到曲折幽深的回廊,以及随处可见的松柏秋菊,处处可见雅而不俗的设计。
玄虚子这段日子时常在朱门大宅中出入,也见识了那些皇爵高官所住是何等豪奢。而眼下这处宅院占地大,内里种植的疏竹兰草也并非寻常品种,显然是财力虽足,却未致力于精丽华美,颇有古拙之风,可见主人品味。
更何况,他一路行来,兜兜转转,除了起先遁走的那个童仆,其他侍女下人之类是一个没见着。这种做派,在澧泉坊这种豪门云集的地方实在少有。
大大小小的花园有好几处,但没有哪里是委托中所说有一方小池的。白衣青年背着剑,从种植着葳蕤兰草的阶前走过,衣角轻拂润着露珠的叶片,他终于迷失在了庭院深处。
所幸秋色正好,在这里徘徊并不算浪费。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拐角,玄虚子犹豫了一瞬,迈步便朝右走。
走两步,便是豁然开朗,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院子里有松柏和石桌,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正在练剑。
玄虚子猛然停住脚,他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