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五娘竟然半分不信,笃定吴见善是好人,做什么都有道理。
姜姝仪气得要命,但也没办法。
她只能先跟着她走,然后找机会见官,只要见到官,就可以把她送回京城。
平河县的风景还算秀丽。
但柳五娘并非住在县城里,而是在城外五里地的柳家村。
姜姝仪眼看着自己的绣鞋粘上泥土,几次强忍着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刚进村,柳五娘看见个鬓发花白,约摸五六十岁的妇人,就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含泪问:“三婶,我爹娘还在村里吗?”
那妇人像是没认出她,柳五娘说了半天,才想起,然后泪如泉涌地反抓住她的胳膊,哭着问她这些年在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姜姝仪看着她们认亲,想起了裴琰,心中有些发酸。
若裴琰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概也会哭得如这老妇人般,还要扑进他怀里,抱紧了死死不松手。
柳五娘和她三婶哭了半天。
姜姝仪总算听明白了,柳五娘是因年轻时姿色出众,被丈夫卖给了京中一个权贵,大概就是满春楼幕后的老板。
这些年,柳五娘不得不帮他经营生意,又被看管得紧,所以逃不走,如今才找到机会逃回来。
柳三婶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姜姝仪和翠儿,问柳五娘:“这是你的两个女儿?”
姜姝仪正要否认,柳五娘却含泪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大的是,她娇气,小的是买来伺候她的丫头。”
柳婶子顿时对她投来又爱又恨的复杂目光。
姜姝仪:......
看在柳五娘拼命救了她的份上,她勉强没有反驳,憋屈地默认了。
柳三婶看着娇滴滴的姜姝仪,叹了口气,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算了,孩子总是无辜的,她能跟你逃回来,就是性子没随她爹,你快带着她,去给你爹娘上个坟吧。”
上坟。
柳五娘满是泪痕的脸一僵,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愣地问:“什么上坟?爹和娘身子强健,我离开时他们还能下地做农活,才十八年,就算干不动活了,也不至于......”
“你爹娘悔啊,悔把你嫁给了那个畜生!”
柳婶子提起这事也是痛心疾首:“当年那个畜生把你卖了后,怕被你爹娘堂兄弟报复,就卷着银子跑了,你爹娘久不见你回娘家,去县里一打听,才知道那畜生把你卖给了个富商,你不情愿,当日闹得街坊邻里皆听到了哭喊声,你爹娘听说后悔不当初,把你嫁错了人,下定决心要去找你,
可天下之大,又不知那富商是何处的人,可怎么找呢,你爹就出去碰运气,你娘在家等着你回来,五年前,你爹因为听说青州有一权贵,仗着自家叔叔在朝中做将军,就强抢民女,私设酒池肉林,你爹想去碰碰运气,看你在不在那里,结果正好碰见那权贵当街抢夺人家的妻子,你爹就像看见了你一样,非要冲上去救人,结果就被那权贵的手下,生生给打死了啊!”
柳五娘浑身微微发抖。
确定了婶子不是胡说八道后,在风月场中谈笑风生,在禽兽丛里周旋自如的女人,缓缓蹲在了地上,抱住自己,眼神呆愣地看着天边血一样的霞光。
晚风吹来小麦香,混合着泥土被晒得干燥,了无生机的气息。
姜姝仪头一次闻见这种味道,是在姜府的二门和正门外,是在皇城的重重朱墙外。
“你娘知道这件事儿,彻底绝望,知道哪怕找着你了,她一个村妇,也救不回你,就在你爹下葬那日,趁着夜里我们都睡着,去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姜姝仪看见柳五娘把脸埋进了膝间,身子不停地颤抖。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蓦地止住,回头皱眉问柳三婶:“那权贵是不是姓温?”
柳三婶擦了擦眼泪,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是这个姓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