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那么温柔,却决绝地将她环抱在怀里。
他玉石相击般清越的声音回旋耳边:“他现在过得很好,他会原谅你的,你也应该放下过去。”
在许霖远的鼓舞下,楚窈再度来到东升福利院,不同于以往的冷漠,两鬓花白的院长热情地招待了她。
楚窈捏着纸杯,神情紧张不安,“你能告诉我,现在我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吗?”
院长将一个档案袋递给她,本色道:“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楚窈大脑一片空白,手脚不听使唤,深呼吸冷静后才把抽绳解开。
里面只有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五官英挺,眉目犀利,西装革履,透露出一副成功人士的精英范。
院长苍老的声音娓娓道来:“富豪夫妇收养你的儿子后,非常用心地栽培他,他们对他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每年都会给他庆祝生日,送他许许多多的礼物。在他高中毕业后就送他去了美国留学,他从斯坦福大学商学院毕业,之后留在了华尔街工作,现在已经是一家金融公司的副总裁。五年前,他和大学里认识的女友结婚了,并且生了一儿一女,现在过得非常幸福。”
“太好了……太好了……”楚窈笑着笑着,流下泪来。
当年她做的没错,幸好没有将儿子留在身边。
“他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她怯懦地看着院长,眼睛里满是期盼。
院长有些于心不忍,回避她的目光,低声道:“他知道你当年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早就不怪你了,但是他现在和家人在一起过得很幸福,不希望被打扰,所以他并没有留联系方式。”
楚窈似乎也有一瞬的恍惚,紧跟着面上竟浮现出一层自嘲的冷笑:“全天下大概没有比我更糟糕的母亲了,他不认我也是应该的。”
“谢谢您。”楚窈与院长握手告别。
他显出愧疚和尴尬来,神色暗淡,嗫嚅道:“你客气了。”
当年为了拿到许霖远养父给福利院的“赞助”,他昧着良心赶走了楚窈,多年来一直敷衍应付她。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猝然拉回他的思绪。
“事情办妥了吗?”许霖远问。
“办好了,她已经走了,但是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他好似轻松地笑了笑,嗓音如风般寂静低沉,“只要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然后带进棺材里就可以了。”
楚窈没有第一时间回去,福利院离她从前住的地方不远,但还想拜会一位老朋友。
春霞面馆下午门庭冷清,年老的老板娘靠在柜台打瞌睡,店里回荡着新闻播报和苍蝇的嗡嗡声。
“顾大姐!”楚窈激动的声音将她唤醒。
顾春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愣愣地看着她,表情从呆滞到狂喜。
“妹子,咱俩多少年没见面了。”女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一下子老泪纵横,“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水灵……”
楚窈泪水涟涟地望着她:“顾大姐,你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头发怎么没了?”
顾春霞和她是邻居,为人豪爽仗义,从前楚窈总被魏冬家暴,顾春霞看不下去,抄起擀面杖就要和魏冬拼命,两人遂成为闺中密友。
后来楚窈和魏冬吵架,失手将他推倒,他的头撞磕到了桌角,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楚窈慌了心神,也不知他是死是活,收拾东西匆忙从家里逃跑,之后她打电话给顾春霞,拜托她帮忙照顾儿子。
可那段时间,顾春霞的爸爸中风偏瘫,她自顾不暇,只得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寄养。
顾春霞把帽子摘下来,头皮上只有一些浅青的发茬,她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我得了肝癌末期,一直在医院化疗,医生说还剩三个月,所以就干脆回家,结果现在过了半年,老娘还是好端端的,看来是遇到莆田医院了。”
随即顾春霞牵起嘴角,爽朗地笑出声来,可楚窈眼含热泪,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