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男人如同一具熟睡的尸体一般,他似乎没有呼吸了,只是静谧地仰躺在污泥糅杂的稻草中,白发铺陈、面容乏色,连嘴唇都如枯萎的信子花一般,泛着灰败的冷。

“阿妙!”

江让双目赤红,嗓音嘶哑、唇弯颤抖地唤出了声。

青年人几乎不知该怎么办,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知道抖着手取剑去砍那囚笼的锁链。

火星四射,锁链坠地。

江让红着眼推开了那扇囚笼的门。

吱呀喑哑的声音响起又沉寂,像是撕裂了心脏,又再次残忍地以冰冷的针线缝合上。

青年对上了一双溢满潮湿、薄雾的黑眸。

“阿让.......咳咳......是你吗?”

低低的咳嗽声伴随着虚弱的声线轻轻响起。

江让看着白发的美人努力支撑起半具残躯,他似乎想要对他笑一笑,可分明很吃力了,苦涩的唇角却难以牵起半分弧度。

于是,黑色的眸光中,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消失。

下一瞬,江让看见了几乎令他心碎的一幕。

祝妙机轻轻闭了闭潮湿的泪眼,水光涌动,他以手臂遮挡双眼,像是逼迫自己不要沉溺在无望的等待中一般,哑声自嘲道:“这约莫,又是幻觉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江江要当逆徒了,除了确实心疼初恋,还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祝迷惑了他的心智

对于小罗来说,江江就是他落跑的未婚夫了……

第107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22

轻而闷的脚步踩在脏污、杂乱的稻草上, 发出寂寂的窸窣声。

江让恍然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那时的阿妙似乎总是安静、苍白、寂冷的。他瘦削的如山林间游荡的山鬼,长发蔽目、容貌清美,美则美矣, 却毫无色彩。

美丽的白发男人像是一缕随着风浪飘荡的羽毛, 没有生命、没有重量,随时都会被雨水淋湿, 而它最终的归宿也不过是零落成泥、或是弥散在残酷的骤雨中。

无论是谁,看到当时的祝妙机第一眼, 似乎都会认定, 那是一具即将死去的美丽尸体。

江让从未对谁生出过这般心疼、怜爱的绮思。

唯有祝妙机、唯有他的阿妙。

青年亲眼看着他苍白死寂的阿妙是如何逐渐变得柔软、潮红,直到慢慢覆上一层层妙曼潮湿的春雨, 湿化在他的怀中。

谁也不会比他更清楚阿妙是如何活过来的。

天窗的明光愈发湿冷, 惨白的光线照在阴冷逼仄的牢房中映射出簌簌如细雪的尘埃。

隐约的水色液体从暗色的空中坠落。

温热、轻盈,像是初生幼兽的爪垫。

病体横陈的白发男人忽地全身僵硬, 随后,那只惨白起伏的肢体如同生了幻觉似地细微动了起来。

他尤是不敢多看的。

即便遮蔽视线的手骨已然挪移开,他仍旧不肯径直看去,像是生怕方才一切的声音、触感不过是一场可怜的幻梦。

直到青年轻轻跪坐在他惨白的胸侧、直到那双属于爱人湿温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 男人才敢慢慢转动漆黑死气的眼眸,渐渐看了过去。

雾气、愁冷、残旧,用如何凉冷入骨的词语形容都似乎都不够。

江让近乎泪湿满面,青年人从来都是意气风流的,他像是春日簪在枝头最明艳的花束, 朝气蓬勃、拨雪寻春。

可如今, 春雨迷蒙了他的眼。

他抖着手, 几乎不敢多触心上人那惨而冷的病颊。

“阿妙、不是幻觉.......”江让湿红着眼,努力咬着齿尖, 不让自己声音过分发颤,他说:“我来了、我来带你走了。”

至少在这一瞬,青年不去想任何后果,或者说,他不敢想他当他闯入这片地牢的时候,他究竟辜负了多少同门、师徒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