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简弊的山脚旮旯里头, 甚至都比得上年底宰的猪肉。
这般金贵的鸡蛋,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赏下来的。
自阿妈怀了孕, 便数次出乡去了镇上拜神求谶, 想知道肚子里那胎究竟是男是女。
那道士倒也不说破,只隐约表明了孩子定会如妇人心中所愿。
说完后, 道士多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沉默乖顺、身上尽是尚未痊愈疤痕的男孩,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的说,江争是给他们江家带来孩子的福星,女人孕期时要好吃好喝顾着, 不能太亏待。
也正因此,江争才能尝到鸡蛋的滋味。
八九岁的孩子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吃鸡蛋时的滋味,香喷喷的、软绵绵的,蛋黄入口即化,与那些粗糙的、偶尔还会含着砂砾的米饭芋头完全不能比。
小江争捧着小口小口、珍惜无比的吃, 阿妈就在一旁吞了吞口水, 勉强装作不在意、不心疼的模样, 规训道:“阿争,你要记得, 你能吃得上鸡蛋,都是因为让宝,日后你可要一心一意待让宝好,爱他、护着他,听到没有?!”
江争打小懂事,他本是平溪乡旁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户贫苦人家的第六个孩子,因为近两年收成不好,家里穷得滴水,实在养不起了,才十几块钱送给江家当等郎弟。
送来的时候,小江争才四五岁,不过方才记事的年纪,如今几年一过,已然对原生家庭的记忆彻底模糊了。
在江争被灌输观念的这几年中,江家就是他的根,阿妈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就是他未来的天、他要伺候一辈子的人。
是以,当阿妈这般说的时候,小江争便只知道拼命点头。
小孩子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鸡蛋,他吞了吞口水,直直递给阿妈,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阿妈的肚子认真道:“弟弟吃。”
阿妈抿唇笑了,此时的她又变成了一位慈母,粗糙干裂的手指抚了抚江争刺挠的脑袋,声线沙哑道:“阿争先吃,日后你弟弟出生了,你再亲自喂给他。”
江争抿了抿唇,如今他许久不曾遭受皮肉之苦和饥饿折磨,本就是发育的年纪,不过短短几月,竟猛得窜了些个头,加上本就比同龄人骨架更宽些,如今一看,竟比起那些十几岁的男孩子都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