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争看到身畔的男孩越发颤抖的脊背,他垂着头,安静地哭着,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哀伤,只余下死寂。
不可否认,江争心中是不安的。
因为不安,洗完衣物后,他更紧、像是贴着救命稻草一般地加紧裹背,让小江让完全贴着自己,这才寻回了几丝理智,回了家。
第二日,不过清晨,江争便听到街巷上传来的奔走呼救声。
有人说,老刘家养的那个等郎弟,死了。
说是溺死在湖里,一晚上泡得尸体都有些发胀了。
作者有话说:
注1,是改编的客家童谣,选自电影《等郎妹》
下一章小江就要慢慢长大了
这个世界关于江争和江让的篇章其实非常残酷、封建、窒息
第139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3
缺齿的瓷碗与木筷相撞的声音叮叮咚咚, 腰背微弓的男人和女人坐在沾满油渍的餐桌前,面容暗黄疲惫的阿妈怀中抱着玉雪漂亮的孩子轻轻摇晃,偶尔拿起瓷勺吹一吹, 将小口的稀粥小心喂给张着粉唇的宝宝。
小江让如今一岁多了, 断奶断得早,如今已经能喝些稀粥了。
随着小江让奶声奶气的吞咽声, 面色不慎好看的阿妈耐不住叹了口气,眼神撇过不远处拿着一张小凳子坐在柴火堆畔的半大少年, 对身旁的丈夫道:“他爹, 你说说,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儿, 老刘家也是, 实在不行将那孩子卖了便是,等郎弟本也都是可怜人, 何苦逼得人送死。”
阿爹闷着头喝了半杯酒,抹了抹嘴唇,被日头和蚊虫磨得粗糙的面颊逼出几分腻味的红,分明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纪, 却同那些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并无不同。
他拧眉啐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到底是买来的,又不是自己肚皮子生出来的,谁乐意费心多顾着?再说了,是那小子自己撑不住, 也怨不得旁人, 平溪乡里头的等郎弟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要我说, 这样的,日后就算等来了老刘家的种、有狐仙娘娘的庇佑, 那身板也生不出个正常的娃!”
阿妈听他这般说,赶忙用手拍他提醒道:“说什么呢,阿争还听着。”
阿爹这才像是记起什么,后知后觉看了眼角落处垂着头静默吃饭的男孩,轻蔑笑了一声:“说怎么了,本就是老子花钱买来的,还不许说了?”
“行了,王婆子说了,过两日要叫上村里所有等郎弟去围祭,你记得提醒那小子去。”
女人应了一声,只是低叹一声,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阿爹今日这番言论,若是在其他地区,显然是十分匪夷所思的。
毕竟,自古往今,哪有男人能生子的?
说起来,这平溪乡附近,始终都流传着一个传说。
不知多少年前,平溪乡这一块的地区,确实只有女性才拥有生育的能力。
但这样落后、贫穷的地区重男轻女的思想实在严重,愚昧的人们想尽办法拼男胎,这样的做法很快便迎来了报应。
家家户户的适龄青年都娶不上媳妇。
偏偏父辈们好不容易得了个男孩,死活不舍得孩子离开自己身边,于是那些适龄的青年们便被逼着留在家里蹲着干着急。
而当时的等郎弟,只是作为被奴役、玩弄至死的家畜的存在。
直到有一次,乡里的一位猎人于冬日在山中的捕兽夹上抓住了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那猎人许是心善,眼见狐狸眼中竟淌下了哀求的泪水,一时心软,放过了它。
当天晚上,猎人便做了个怪梦。
梦中红狐竟口吐人言,直言要感谢猎人的救命之恩,许他一个愿望。
猎人年岁已然不小,一直讨不到老婆,身边只有一个等郎弟日夜陪伴着。
他从小与那等郎弟相伴长大,感情甚笃,但到底还是想要个有自己血脉的孩子。
于是,他向狐狸许愿,自己想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