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重重拍在讲案上。

还围着沈洛泱嘘寒问暖的学子一僵,回头看去,一袭靛青儒袍的江枫眠不知何时立于高台,银白长须无风自动。

众学子丢给沈洛泱几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连忙回了自己位置坐好。

沈洛泱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江大儒,很符合她对酸腐文人的刻板印象。寡淡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冠着,苍蝇落在上面怕是都要崴脚。双眼细而长,长脸薄唇。可能是先入为主,没看出来传言的文人风骨,只有满身刻薄酸腐。

江枫眠见沈洛泱如此无礼地打量他,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沈洛泱:“这位学子倒是面生。”

沈洛泱起身行礼,发间发带被窗风带起,自有一股书生风流:“学生沈洛泱,因病告假月余。”

“哦?”江枫眠眯起浑浊的老眼,“原来是沈相千金。老朽正讲到《尚书·周官》,不如请沈小姐说说‘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何解?”

满座哗然,这分明是昨日才讲的新篇!木云笙抿唇,把书翻开悄悄推进沈洛泱那边。

却见沈洛泱看也不看,唇角微扬:

“学生以为,此句当与后文‘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同参。”她声音清越如碎玉,“贤明君王选才,不重虚职而重德行。譬如……”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枫眠,“某些人身居清要却公报私仇,正是圣人所诫的‘憸人’。”

“放肆!”江枫眠脸色铁青,“你”

“学生还未说完。”沈洛泱突然提高声调,“《君陈》篇有云:‘尔无忿疾于顽’,夫子何必动怒?莫非……”她故作天真地眨眨眼,“觉得学生解得不对?”

讲堂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江枫眠胡须颤抖,但很快又心平气和道:“那便请沈小姐背诵《尧典》全文!”

这是要当众羞辱了,《尧典》近两千言,生僻字极多。段流月急得要站起来,却被木云舒死死按住。

沈洛泱却不慌不忙理了理袖口:“敢问夫子,要背今文还是古文?”

江枫眠一怔,今古文《尚书》之争乃是学界公案,这丫头竟知其中关窍?

“今……今文!”

“曰若稽古……”沈洛泱朗声开诵。字句如珠玉落盘,竟无半点滞涩。

有人翻开书从头看到尾,不住发出惊叹。

“太厉害了,让我照着读,我都做不到如此流利……”

沈洛泱背完,唇角讥诮。

江枫眠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恢复了过来,面带免疫点头:“不错,不愧是沈相千金,坐下吧。”

沈洛泱回来,江枫眠的注意力果然全放在了她身上,段流月三人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中间江枫眠让沈洛泱起身答了无数问题,背了好几篇文章,沈洛泱都一一回答。

毕竟他只能拿符合学子阶段的难题作文章,否则便是故意刁难,他还不想背上这样的名声。

江枫眠面上不显,心里却震惊,也难怪自己徒弟会输给她,看来得另想法子了。

第121章 伪君子&真小人

夜阑人静,江枫眠放下书,正准备睡了,忽听院外有人敲门。

门童开了门,就见门外站着个瘦高中年男子。

“李夫子?”

李莲生笑道:“江夫子睡下了吗?”

“谁呀?”江枫眠询问声传来。

“是我,李莲生。”李莲生伸长脖子应道。

“进来吧。”

李莲生进了房,朝江枫眠拱了拱手:“江夫子,叨扰了。”

“这么晚了?找老夫何事?”

“江夫子,听闻沈洛泱回书院了?”

江枫眠皱眉:“大半夜的,你就找我问这个?”

李莲生赔笑道:“江夫子说笑了,我来只是想为江夫子分忧解劳。”

“本夫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事的话就请离开……”

“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