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又笑了起来,又浅又温柔,就像朝玟每次叫他时,他回眸时的那样。
话音未落,他已并指为刃,划破掌心。
“沈修慈爱慕朝玟,愿永不离分,此心昭昭,天地可鉴,若有违誓,即刻剥失仙骨,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鲜血涌出,在空中凝成血誓,停在空中。
只需朝玟再发誓,便算誓成。
沈修慈抹去掌心伤痕,唇角挂着浅淡笑意,执起她的手。
“该你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朝玟震惊的手脚冰凉。
她几乎温度如冰的指尖被沈修慈握住,听到他轻声问。
“还是不敢吗?”
如果说先前沈修慈与她重结血契的时候,那种毫不犹豫给她的感觉是一种急切与期盼。
那现在给她的感觉,却似要将两人一同逼上绝路的决绝。
朝玟的确不敢发这样的誓言。
她手指被捏住,就好像一条蛇被捕蛇人捏住了七寸,完全无法挣脱,也动弹不得。
沈修慈似乎断定了她说不出来,血誓消失,他吻了吻她的手指,轻柔安抚完后,低声道。
“就在这里等我吧,等我回来后,就将我们的婚事昭告天下。”
朝玟怔在原地,眨了眨眼。
在他松开手又要坐回桌边的时候,她忽然问道。
“你爱我?”
沈修慈回身,看见她仍是一副恍惚模样。
她喃喃重复着,唇瓣微颤,眉头紧蹙。
明明是她问出这句话,却仿佛全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说他爱慕她?
他们从重逢到现在才过去了多久?他就敢在血誓里说爱她?
朝玟很想认为这是谎言,但血誓若违心,必遭反噬。
可他没有,他问心无愧。
这一疑惑,让她从一连串密不透风的逼问中忽然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满眼不可置信。
朝玟问:“你是什么时候爱我的?”
他回头看了她很久,才说。
“很早,但也很晚。”
早到一百年前,晚在朝玟身死之后。
朝玟逼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衣襟,紧盯他问:“你说实话,上一次的事你到底想起来了多少?”
他也盯着朝玟,说。
“与你有关的全部,我都记得。”
“我记得与你并肩的十年,记得你的冷淡,记得你的殷勤,也记得你是如何推开我,然后粉身碎骨。”
他陷在回忆中,眼睫纤长依旧浓稠而清艳,眼眸却黑沉沉的,像是一潭死水。
“死对你而言是离开的手段,可对我而言,却是无比痛苦的,永不能接受的结果。”
朝玟松开手,瞳孔紧缩,向后退了半步。
沈修慈就这样,用一双沉沉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她眼中浮现心虚和害怕。
他从未打算永远瞒她。
他只是觉得倘如他突然转变,朝玟会无法面对真正的他。
一个将所有疯狂念头都想过无数遍,却还要强装正常理智的他。
他深知这些反复相逼的举动会令朝玟反感,可他停不下来。
若不将朝玟牢牢攥在手心,他的心便永无宁日。
这段日子,只要一想到她随时准备离他而去,恐惧便如附骨之疽,令他再难维持往日从容。而这失常的状态,又反过来助长了内心的恐惧。
他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死循环。
这几日,他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他病了。
从亲眼目睹朝玟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病了。
她满身血,脸上却扬着向往自由与解脱的笑容,那样发自内心的笑,纯粹,美好,甚至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