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3 / 3)

对他批评教育,说,你爹,一片爱子之心,刀捅在他身上,都能宽容原谅,你怎么能不孝顺,怎么能不悔改?

阮钺没有为自己辩解,觉得没有意义,只是在低头看着所谓“和解协议”时说了一句:“他原谅我?我不原谅他。”

警察没听见,或者是装作没听见,只是一直催促他在上面签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态度,认为自己只是疲惫,是经过接近一天一夜的训诫,精神上无限的疲惫。平时,他不浪费太多时间去“休息”,也很少内耗,不花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坚强坚硬的一根筋骨撑在体内,做成刀枪不入的一个人,从来不屑于凡人那些百转千回的烦恼。

但今天,这根筋骨卸了力,多年以来一直被忽视,被遮掩住的疲倦一下子全部翻涌上来,他昏昏沉沉,浸在微微晕眩的无意识状态里,睡着,好像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

在梦里,他又回到被粗麻绳捆在桌脚的童年,灵魂囚在幼小的躯壳,使不出力气,挣不开禁锢。而阮嵩的形象化为厉鬼,从黑影幢幢中呼叫着,刺出白刃,无数次地冲自己扎来。

他不恐惧,只是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出手了,报复了,在一向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爹身上扎了个窟窿,但为什么激情过去之后,胃酸倒流一样反上来的情绪的潮,竟然还是如此沉重呢?沉得他迈不开腿,睁不开眼睛,连一根手指也不能驱使,只能僵直在原地,任梦中的父亲对自己肆无忌惮地行凶。

他感觉,自己的身心好像都被阮嵩的切成了一片一片,血肉模糊地堆在平房客厅,自己的折叠小床旁边。

晚上十一点,谈意惟出门,买了两个人小时候特别爱吃的一家麻辣烫,打包回来掀开盖子,在阮钺埋了一半在枕头上的脸前绕了一圈,床上的人没动静,不知道是没醒,还是醒了不想动,谈意惟把汤汤水水的外卖盒小心盖好,在床边无措地坐了半晌,然后开始费力地脱掉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