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涯深深凝视着她那张端秀婉约的脸庞,感慨着道:“你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魏玉词下意识侧过脸,挡了下红肿的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以为你是个楚楚可?怜的人。”宋回涯由衷地说,“可?你比我想的要更?豁达、更?坚韧。是我小?瞧你了。”
魏玉词却是转回头来?,神色复杂地对着她道:“师姐果?然不记得我了。”
宋回涯如实道:“我也不记得阿勉,所以才销声匿迹这许久。陆陆续续想起来?一些?,也多是不留山上的旧事。”
“我记得师姐!”魏玉词声音忽然拔高,随着情绪开?始起伏,“我记得师姐带我走出光寒山的每一步。”
宋回涯静默了会儿,惭愧道:“可?惜没能带你回来?。”
“不。”魏玉词摇头说,“回来?了的。”
第118章 南风吹归心
魏玉词被阿弟背出?宫门, 送去和亲的路上,还曾肖想过?她的亲弟会心生后悔,半途命人来拦。
可数十人的队伍一路穿过?城镇, 进入光寒山,遇上前来迎亲的胡人部伍,都未遇上半点阻碍, 她才?透彻明白, 不止是她阿弟,其实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远行的路途山水迢迢,来时日夜兼程, 与宁国的将士相会之后,才?开?始放慢速度。
迎亲的将士对她毫无尊重,几次故意掀开?马车的帘幕, 目光肆意地在她身上打量,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与边上兄弟打趣说笑?。
偶尔是用她听不懂的胡语交流,偶尔是直白地夸赞她的容貌、身段, 说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护送的侍卫不言语, 魏玉词亦不敢作声, 取下一根金钗握在掌心, 蜷缩着身躯躲在马车里,日夜不阖眼。
她感受着车辆的颠簸, 估算着与大梁的距离,想到就此远离故土,心中死?意渐浓, 没?有一点苟且偷生的气力。
遥望天际是苍茫一片,车马朝着日月的尽头不断行进, 魏玉词不知道明日到来时自己会身在何?处,只是想到任人凌辱、求死?不能的境地,便感觉魂魄不在身上。
梨花似的大雪在空中飘洒,被云雾笼罩的起伏山线如同凌迟的刀锋越发逼近。
眼看着即将离开?光寒山,魏玉词万念死?灰之际,变故突生。车队叫人拦了?下来,双方未说几句,便传来一阵惨叫跟打斗声。
魏玉词屏住呼吸,尚未弄清状况,马匹受惊,带着车辆驶出?主路,冲上一旁的雪地。
车轮陷入深深的积雪,车厢失去平衡,侧翻在地,又被癫狂的马匹继续拖拽着滑行,直至缰绳被赶来的人一剑砍断,才?停在莽莽的白雪之间。
魏玉词在车内摔得七荤八素,惊慌地爬坐起来,推开?压在身上的桌椅跟器物,战战兢兢地挪向大门,一宁国将士正被人踹了?过?来,直直撞进她的怀里。
对方还睁着眼,留有半口气,转动着眼珠与她对视,眼神中对死?亡的极致恐惧,脖颈
铱驊
上的血流到她的裙摆上,魏玉词当场吓得尖声大叫,抬脚将人踢了?出?去。
等她定下神,外头已无任何?动静,只有大风灌满山川的萦回低鸣。
沉寂之中,一只手?扯断了?厚重的垂帘。
雪花顺着寒意冲进车厢,扑在她的脸上,魏玉词惊颤着抬起头,看见了?一身衣衫在狂风中涤荡,看不清面容的剑客。
高远恢弘的雪山在她身后,是一片刺目的白。她脚下是一串暗红色的脚印,身上只穿着一件磨损黯淡的布衣,可天地间最纯粹最浓烈的颜色,也压不去她剑上的一点红。
宋回涯看着她,眼神平淡而疲惫,与看陌生人没?什么不同,问道:“你知道,你去和亲,胡人会对你做什么吗?”
魏玉词面上毫无血色,听她一言,连日的恐惧刹那浮现,理智近乎崩溃,连身体也挺不直了?,倚在车壁上凄然抽泣。